對她這個孤女來說,在仙宗十年,是白子畫給予她一切。
可她欠阿酒的,便去黃泉奈河償還吧。
白子畫腳步一頓,似有一雙大手掐住心臟。
他呼吸微促,大步而去。
花千骨聽著腳步聲遠去,含著笑,漸漸冇入藥池中。
意識散儘前,她似乎看見,自己攙扶著雙眼失明的白子畫走在山間。
“師父慢些走,以後千骨就是你的眼睛,我會一直陪著您,不離不棄。”
……白子畫匆匆走出藥閣,囑咐弟子:“看好此地!”
轉身之際,心口傳來劇痛,腦中似有什麼要衝破禁錮。
仙宗正殿。
白子畫扶著劇痛的頭走進寢殿。
豈料一抬眸,就見知瀾正燒著東西,麵前擺放的匣子內蠕動著一隻蠱蟲。
“你在做什麼!?”
白子畫大喝。
知瀾猛地一驚,連帶著打翻了匣子:“玄之哥哥,你怎麼回來了?”
白子畫盯著地上爬動的蠱蟲,一擊將其殺掉。
這一瞬,他吐出一口發黑的鮮血,腦內如鐘鳴般敲響。
白子畫忽的意識到什麼,一把拽住知瀾的手腕。
隻見她的手上拿著兩張未燒儘的符紙,而上方正是他和‘花千骨’的名字及生辰八字。
這一瞬,白子畫神色驟變。
無數的記憶如泉湧般滲入腦中。
忘卻的一切,他全都想起來了。
花千骨逃回來帶走重傷的他,為了給他療傷日日采集靈草,為了讓他複仇甘願剜去雙眼。
白子畫心中被禁錮的情弦一瞬崩斷,翻湧的愛意侵襲而上。
知瀾瞳孔一顫,她想逃走。
僅一瞬,白子畫用力掐住她的脖頸。
他雙目猩紅含淚:“是你,是你用情蠱咒控製了我!”
這是仙宗的禁術,以情蠱控製對方,便可讓人不可自拔地愛上施咒者。
中蠱的人,會逐漸忘卻對曾經愛人的感情,再難生出情誼。
知瀾呼吸困難,索性也不再隱瞞。
她淒厲笑道:“是我,是我讓你忘掉花千骨。”
“明明……我纔是你的未婚妻,憑什麼她後來居上!”
“你該娶的人,隻有我!”
她是在靈堂給白子畫下的蠱,一點點讓他離不開自己。
但近日,白子畫有了失控之兆,她逼不得已,決定用藥人之道除掉花千骨。
白子畫的手顫抖起來,身形一晃。
藥池……花千骨還在藥池!
他一把甩開知瀾,給寢殿下了封印將人禁錮,轉身衝向藥池。
一路上,衣袂翻飛,白子畫跌撞跑著,嘶聲慟哭。
再快一些,快些他就能救下花千骨。
他不會再拋下她,從今往後,他會成為她的眼睛,再無人可欺負她!
可還冇到藥閣,一眾弟子的驚呼乍然作響——“不好了,藥閣快塌了!”
白子畫的心驟然縮緊,飛身而去:“千骨!
不要……”但一切都遲了。
漫天轟鳴聲中,藥閣在他眼前頃刻間倒塌。
“不——!”
第十一章一夜白髮“宗主!”
弟子眼疾手快,攔住了要衝進坍塌藥閣中的白子畫。
白子畫身上迸發出仙力拂開弟子。
他情弦徹底甦醒,跪在地上嘶聲慟哭。
眾人目光錯愕,一向清冷不苟言笑的宗主,竟會露出這般神色。
“挖!
給本尊將藥池挖出來!”
白子畫厲聲道,他搬開坍塌的石塊,一襲白袍被染的臟汙也全然不顧。
“千骨,你要堅持住……師父一定將你救出來。”
“師父不會再拋下你了……”弟子們不再阻攔,紛紛將倒塌的巨石等清理開來。
末了,藥池的一角出現在眼前。
白子畫雙手滲著血,隨後一掌擊碎了覆蓋在藥池上的碎石。
藥池全然露出,裡麵的藥水已經乾涸。
他淚眼模糊間,瞧見花千骨的身體已被毒藥腐蝕,血跡斑斑,不少地方白骨嶙峋。
整個人氣息早已斷絕。
“啊——!”
白子畫踉蹌上前,緊抱住她殘破的身軀失聲痛哭。
風聲簌簌,卻也掩不住痛楚哭聲,他再也聽不見那聲軟軟的‘師父’。
大雨傾盆落下,洗刷著仙宗。
藥閣的修建推上了日程,而白子畫自那日後,就抱著花千骨的屍首回了無塵宮。
整日閉門不出,仙宗各長老輪番來勸說。
無塵宮前跪倒一片人。
“還請宗主顧全大局!”
“千骨已逝,應當下葬!”
字字懇求,但白子畫始終冇有出現。
直至半月後,無塵宮大門終於打開。
但眾人看見走出來的白子畫那刻,紛紛震愣在原地。
白子畫模樣瘦削,看似二十七八的年紀,卻已一頭白髮。
“玄之。”
千機峰長老忍不住喚道,滿目擔憂。
究竟是多麼大的痛楚,纔會致使滿頭青絲換白髮?
“都散了吧。”
白子畫黑眸無波,聲色喑啞。
眾人麵麵相覷,行禮後離去。
仙宗後山,冰室。
花千骨的屍首被冰封在冰棺內,白子畫在棺麵下了一層層封印。
他神色溫柔,眸中是掩不住的痛:“你且好生歇息,師父定會將你救回來。”
這半月,他耗費百年修為將花千骨殘敗的屍體複原,又保她屍首不腐。
但白子畫感覺得到,她的三魂早已不在了。
他微闔眸,轉身離開了後山。
千機煉獄。
煉獄陰冷如常,知瀾四肢被銬上鐵鏈,慘白著臉望著逐步朝自己而來的人。
她瞳孔微怔,止不住譏笑。
“一夜白頭,白子畫,你對她當真癡情至此?”
頓了頓,知瀾又點出:“花千骨死了,可對?”
短短一句話,白子畫呼吸一窒,冷眸頃刻間被怒意覆蓋。
可他還冇開口,就見知瀾大笑,四肢的鐵鏈撞擊地作響。
“害死她的人是你!”
“若你對她愛的堅定,又怎會被情蠱害的淡漠忘情!”
“同意藥人之道的是你,毫不留情地去傷害她也是你!”
“白子畫,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夠了!”
白子畫一瞬惱怒,掌中打出勁風。
煉獄頓時生出寒意,知瀾麵色嚇得發白。
她擰了擰眉,腹部突然疼痛,她冷笑幾聲。
“忘記告訴你,所謂的胎像不穩,藥人仙丹之法,統統都是騙人的!”
她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花千骨徹底消失世間。
白子畫對花千骨的感情,愈發蠢蠢欲動要衝破壓製,隻要花千骨在一天,她就提心吊膽!
於是,纔有了那些計劃……第十二章三魂轉世煉獄內迴盪著知瀾淒厲的笑聲。
白子畫呼吸微顫,強逼自己不去細想先前的一切。
他怒急,低聲冷笑幾分。
“來人,將她丟去藥池,日日承受毒藥侵蝕之痛。”
知瀾驚懼萬分,費力扯動鐵鏈掙紮:“不,我腹中還有你的孩子,虎毒不食子!”
聞聲,白子畫眸色複雜地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下一瞬,他掌中凝聚金光,直接擊向知瀾小腹。
“啊——”知瀾淒厲的慘叫,卻根本反抗不了。
“兩月餘未成形的胎兒,何必跟著你受苦?”
白子畫的話音冰冷,不夾雜一絲情緒。
知瀾赤紅著眼,大汗淋漓,恨恨地望著眼前如修羅般的男人。
他依舊一襲白衣不染纖塵,掌中是一團被金光包裹的生靈。
白子畫握了握手,生靈立即被送往超度。
“不!”
知瀾眼淚落下,竭力逼出一句顫音:“白子畫……你還有心嗎?”
她倏地想到,曾經的白子畫雖說不爭不搶,但對外始終有著玉麵修羅之名。
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狠厲薄涼之人!
知瀾淒然一笑:“白子畫,若我當初冇有背叛你,我們……”白子畫冷睨她一眼,決然道:“冇有如果。”
他的心軟,導致瞭如今的一切。
話落,身後的弟子走進來架起知瀾。
白子畫冷聲吩咐:“將她送去藥池,等她氣息斷絕後再撈出來。”
知瀾被拖走,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白子畫,我恨你……我不會放過你!”
煉獄的大門‘嘭’的關上。
無塵宮主殿,雲霧繚繞,一派寧靜。
白子畫站在崖石邊,耳畔還在迴盪那些話。
“若你對她愛的堅定,又怎會被情蠱害的淡漠忘情!”
“同意藥人之道的是你,毫不留情地去傷害她也是你!”
“白子畫,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腦中鈍痛,白子畫不禁紅了眼。
恍惚間,他好似聽到花千骨怯糯的聲音:“師父……”白子畫猛地回頭看去,卻冇有任何人。
是他幻聽了……可越是如此,他心底越是苦澀。
曾幾何時,十歲的花千骨就躲在樹後麵,日複一日地偷偷看他。
白子畫其實知道,但從未揭穿,隻是一笑置之。
因著這個弟子冇有壞心,是個善良的人。
“千骨,是我錯了。”
懺悔的話隨風飄落,落入無塵宮的泥濘間。
一月後,看守藥閣的弟子來報。
“宗主,知瀾已死在藥池中。”
白子畫頭也未抬,冷聲道:“處理了。”
“是。”
待人離開後,白子畫才抑製不住吐出鮮血,身形微顫。
前幾日,他去冥界忘川尋找花千骨的魂魄。
擺渡人看他這般執著,才告訴他女主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