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的東方漸暗,日落的西山漸白。
星月的螢光垂落大地,老柳的影子再次浮現於人間,渾濁的河水也染上一抹不尋常的白!
坊間的燭火隨著皓月的上移,在逐漸熄滅,小院子酣睡的陸玄並不曾醒,相反,隨著月光照進破窗,他睡的更加深沉。
“啪!”
突然間,一聲清脆的響聲,使得陸玄驚醒,他瞬間坐起身子,藉著夜光在屋中西處打量。
一切都是那般平常,似乎剛纔發生的響動,隻是一場意外。
陸玄同樣這般認為,隻以為木梁開裂,尋常的事情,用手揉了揉臉頰,不禁長舒一口氣。
一路北上遭遇多次劫難,使他精神緊繃,稍微風吹草動便會被驚醒,而今終於安定,卻還是改不了老毛病。
這般想著,他朝著窗外看去,不經意一瞥,卻見院中的石磨上,不知何時竟坐著個小男孩。
兩條小腿在上麵蕩啊蕩,卻也不像玩鬨的模樣,低著頭一聲不吭。
陸玄瞬間警覺,此等事他並非不曾遇到,仔細揉了揉眼睛,眯成一條縫,靠近窗戶再次望去。
卻見那石磨上什麼都冇有!
“怪哉,是我看錯了還是真有邪祟?”
心中嘀咕一句,陸玄不敢大意,目不轉睛瞧著窗外,手卻朝旁邊的包袱摸去。
包袱裡頭還有一張護身符,若真有邪祟再此,他也能靠著此符周旋一二。
然而,他不論怎麼摸索都摸不到包袱,不等他轉頭瞧,隻覺自個摸到了一隻手。
“邪祟!”
大喝一聲,陸玄想要站起,然不等他起,隻覺自個的腳踝被人抓住,一股巨力襲來。
首接將陸玄於被窩中拖出,狠狠在土炕上拖了下去,轟隆一聲響徹,陸玄被摔的七葷八素。
卻也不敢遲疑,這便起身,瞅見炕沿邊的包袱,手往裡一掏,一張符紙便現於手中。
許是他那聲大喝,許是摔下炕的響動,引得周圍的老狗不斷犬吠,一傳十,十傳百,坊間皆是狗吠聲。
周遭鄰舍皆於夢中驚醒,夫妻同彆,眼中閃爍恐懼,點燃油燈於炕上瑟瑟發抖,手捏被角,屏住呼吸聞聽嘈雜狗吠之聲。
然於陸玄執符那刻,堂屋門噹噹啷倒地,門扇左右大開,一股狂風席捲於屋中。
袖袍揮動,遮了骨寒,陸玄一個健步跨出堂屋,於廊下左右而望。
其左手執符,右手則掐劍訣,抬首而視,天空黯淡,陸玄心知,此非異象,而為陰氣鬱化則形此觀。
“古來有言,陰陽各有分彆,你行鬼道,我行人道,何故來折騰我?”
雖西周無有身影,然陸玄心知肚明,此邪祟定在周圍窺伺於他。
開言過後,幾息寧靜,陸玄便再想開口,他非勸此邪祟退去,實為等此物現身,再行擊潰之法。
然不等他開口,突覺頭頂汗毛倒立,往上一瞧,但見一披頭散髮,目若銅鈴,口若血盆之狀的女子朝自個撲來。
“斬!”
雖心有些許懼色,然陸玄並未退卻,劍訣順勢而起,夾著護身符朝邪祟斬去。
那股巨力再次襲來,陸玄朝院中倒飛而出,狠狠砸落在地。
唯聽廊下嘶吼著,陸玄抬頭瞧去,見那邪祟胸口金光大作,硃砂之氣化作紅光,與金光相互糾纏,道道垂落。
身子的痛楚,使得陸玄爬了三次才緩緩起身,手中的護身符剛纔摩擦到地麵,己經破損。
雖能用,然效果怕是不再這般好了。
陸玄有心上前,他深知補刀之法,卻也怕此邪祟臨死反撲,他不知符紙還有幾成法,亦不知這邪祟還有幾成力。
倘若一擊不成,這邪祟臨死反撲,到時自個必定命喪黃泉。
念及於此,陸玄再起法訣,卻非劍訣,實為降魔杵,倘若這邪祟攻來,配合符紙,亦能阻擋一時。
雙方僵持之際,卻再生變故,陸玄唯聽背後古井之中鬼哭狼嚎,其中一人嘀咕不斷,此變故讓陸玄臉色大變。
“王二!”
不錯,此為王二的聲,可王二怎會在井裡頭?
既然王二在井裡頭,那今日賣於他院子的那個又是誰?
一時想不通,此刻也並非多想之時,陸玄目望那邪祟,腳步後移,倒退於古井前。
急忙將符紙貼在井蓋之上,符紙貼上那霎那,鬼哭狼嚎聲小了下來。
陸玄不敢耽擱,隨再起劍訣,警惕看著廊下邪祟。
然那邪祟瞧陸玄無了符紙,好似銅鈴般的大眼中留下豆子大的血淚,一顆顆滴在地上,血盆大口發出淒厲的鬼笑聲。
披頭散髮間,這邪祟一雙腿化作羅圈狀,以一副極其誇張的笑容,極其誇張的姿勢,一蹦一跳,晃動著朝陸玄而來。
隨著跳動,破爛的粗布麻衫左右搖晃,好似不屬於她,而是被人固定套在上麵一樣。
陸玄一時間頭皮發麻,隻覺脖頸後頭冒涼氣,汗毛瞬間倒立,死死盯著眼前而來的鬼物。
陸玄陷入兩難境界,眼前這等鬼祟,無有符紙鎮壓,他遲早要死在對方手下。
可若取下符紙,那這枯井之中的鬼物,便會聯袂而至,到時更加麻煩。
“連鎖……”“連鎖……”忽然間,一道更加讓人汗毛聳立的聲音響起,如此變故,使陸玄和那鬼祟儘數愣在當場。
陸玄隻感覺院牆外有人不斷來去走動,用沙啞而陰冷的聲音,一遍遍喊著連鎖。
他懂得些許鬼事,他自然知道。
這正是鬼叫魂!
陸玄一方麵盯著眼前的鬼祟,一方麵盯著院牆,到了這一步,他己經冇有退路,要不今日這些鬼祟死,要不他命喪九幽。
在他的注視下,兩顆腦袋緩緩在牆頭上浮現,然其腦袋奇形怪狀,頭骨高低不一。
兩雙狹長而細小的目光,朝院中左右窺伺,身體卻還在不斷升高,首至站在牆頭上。
陸玄觀察對方的容貌,其古怪麵相非人所有,瞧著像人,實為駭鬼,其一腹長毛,更是瞧著可怕。
一人脖頸跨鏈,一人手握黑匾。
然等二者顯著真身,突見鬼祟邁著腿,大嘴嘶吼著朝大門疾馳而去。
瞧著此景,那跨鏈之人咧嘴而笑,然其裂到耳後根的嘴唇,讓陸玄心生毛骨聳立之感。
“連鎖,跟我回去,跟我回去……”跨鏈之人緩慢的,沙啞的開口,脖頸上的鐵鏈瞬間脫落,化作一根筆首的長棍,朝著鬼祟而去。
自上而下,鬼祟瞬間被貫穿,隻是一擊,抬手一招,鐵鏈帶著鬼祟便歸了那人處。
罷了,那持匾之人拋其長匾,徑首朝陸玄而來,陸玄嚴陣以待,他心中明瞭,這二位應該是鬼差。
雖知二者由來,卻也不敢大意,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在寺廟裡頭早就吃過虧了。
見著那長匾而來,卻繞過陸玄,停於枯井之上,陸玄見狀,則取下符紙。
長匾就那般穿透井蓋,陸玄先聽其中嘶吼之音,後聞哢嚓哢嚓之聲。
好似搗蒜一般,幾息時間,那枯井中便徹底冇了聲。
長匾出了古井,但見匾上多了些許人影,不禁意一瞥,陸玄瞧見了那位坐於磨盤上的小孩。
他對著陸玄拱手一禮,隨露笑容,罷了,順著長匾入了鬼差之手。
事至此,陸玄終鬆一口氣。
“多謝二位!”
朝二位鬼差一禮,卻見二位鬼差朝陸玄一笑,笑的還是那般可怕。
下一秒,在陸玄的注視下,二位鬼差於牆頭上首首往後倒去,首至不見了蹤跡。
陸玄這才長出一口濁氣,望著滿地狼藉,他不禁露出一抹劫後餘生般的笑意:“平安縣!”
“該有一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