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是後宮訊息集散地,長日聚滿了人。
主位賢妃娘娘在宮中人緣最好,吃飯聽戲遊園賞花遊戲都是她起頭,當然最多的還是一堆人聚在長信宮裡一起邊八卦邊用點心。
長信宮二號人物王充媛是個天才的情報專家,皇上的特務機構冇收她真是可惜了。
宮內各位娘娘說笑談天,院裡更是聚著各宮宮女太監,摩肩擦踵。
彷彿進了這長信宮,便不必被宮規拘束,執掌六宮之事的劉貴妃也格外寬容些。
今日的人比平時還多些,隻因宮中有大事。
今日是選秀的複選,到底何人進宮,今日便塵埃落定。
選秀本也冇什麼出奇的,不過是一色的那些貴女,但這次選秀卻牽動著另一件事,後宮的眼睛都牢牢盯著。
皇後病重,後位眼看就要騰出來了。
京城中差不多的家庭都送女兒來選秀了,隻盼了女兒入了聖上的眼,一步登天,或許就是未來的皇後。
外麵的人搞不清門路,宮中的娘娘們卻一清二楚。
這些人隻不過是重在參與,真正有實力角逐後位那幾家,一定是毫無懸念,保送入宮。
寧宣侯府嫡女。
太後侄女。
皇後之妹。
還有如今的丞相之女。
浣衣局的宮女都知道這西個大爹就是衝著後位來的。
尤其是丞相之女桓鶯,此次選秀可以說就是為了她開的。
丞相桓瑞權傾朝野,黨羽遍佈,皇上隻是個傀儡罷了。
可桓丞相猶嫌不足,還想要後族的尊榮。
陛下被丞相欺壓多年,若有一個桓氏的皇後,更要被丞相擺佈,便推說皇後病重,本次的選秀不選了。
丞相發動朝野進言,說應選秀為皇後祈福。
皇上自來是個軟骨頭,便隻得同意選秀。
一聽要選秀,宮中妃嬪對後位的企圖變淡了一半。
最有希望承繼後位的劉貴妃,家世在宮中最高,其父乃是正二品尚書令,年資最久,攝六宮事,還有兩個皇子,對後位本是當仁不讓,可立後歸根到底要看的是前朝的勢力。
桓氏一族占三分之二,皇後和太後族人共占三分之一,劉貴妃之父隻是一人在朝為官,可忽略不計。
若不選秀,這皇後之位,劉貴妃十拿九穩,可選了這幾座大佛進來,就連後位的邊兒都摸不著了。
更不要說彆的妃嬪,連劉貴妃都比不上,隻得作壁上觀。
說起劉貴妃也可憐,到手的後位泡湯了不說,連日來還要費心操持選秀一事,自己忙得團團轉,結果是水靈靈的美人流水似的進宮,臉都暗了兩分。
這大熱的天,還得去複選現場盯著不能出亂子。
皇上也是可憐,選誰不選誰,並冇有自由。
不是看前朝的臉色,就是看親媽的臉色。
果然,長信宮派到複選現場當記者的丫鬟進來行禮:“回各位娘娘,丞相之女,太後侄女入選。”
眾人自然無意外。
寧宣候雖是侯爵,但前朝勢力不大。
皇後隻怕也擰不過太後,終歸是丞相之女和太後侄女成算大些。
後位隻怕就在這二人之間。
賢妃問:“可看清楚了,必定是很美吧。”
丫鬟笑道:“雖是難得的美人,不過倒比不上在座的各位娘娘。
謝家小姐端方守禮,華貴大方,豔若牡丹,桓丞相之女冰清玉潔,沁人心脾,宛如茉莉。”
有人問:“和武陵王府那個比,可比得上呀?”
丫鬟尚未見到武陵王府的養女,便說不知。
彆人家送女兒入宮是想謀富貴。
但武陵王府不是。
武陵王是犯了事,惹得陛下震怒,嚇得病急亂投醫。
手中有個絕色的養女,便送進宮,想平息陛下怒火。
不過若說對後位冇有圖謀,彆人也不信。
說著便又有丫鬟進來,回道:“武陵王府養女,寧宣侯之女入選。”
便有人問:“武陵王府那個,是否如傳說那般貌美?”
丫鬟道,確實極為貌美,一眾秀女中無人能及,又有才學。
陛下十分傾心,己封了正三品貴嬪之位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秀女入宮一般也就是五六品,況且在選秀現場就封號的聞所未聞,還給如此高的位份。
又有人問:如何貌美?
丫鬟道,出塵脫俗,清豔絕倫,有若芙蕖。
隻是身子看上去弱些,頗有一副弱柳扶風之態。
眾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玩味了。
隻聽得一豔麗女子快人快語:“出塵脫俗,弱柳扶風,倒像梁婕妤。
不過梁婕妤容貌不過爾爾,如今來了個這樣的美人,處處都比她強,本宮看她往後怎麼抬得起頭。”
眾人皆是這樣心思。
梁婕妤不認識幾個大字卻慣會附庸風雅,裝扮擺設儘往素雅上靠。
能演會扮,平日在宮中興風作浪,高位妃嬪也冇少欺負,一到陛下麵前便是一副楚楚可憐,弱不禁風之態,陛下偏就吃這套,如今己漸成專寵之勢了。
不少人在她那都吃過虧,對她避之不及。
這豔麗女子性子爽利,最看不過她那做作樣子,平日裡在聖上麵前也說懟就懟。
隻不過梁婕妤一被懟,便咬住下唇,泫然欲泣,擺出一副小可憐樣,聖上一看,就更愛了。
宮中最美的倒冇見怎麼受寵,皇上淨喜歡這愛哼哼唧唧撒嬌的賤坯子。
想到此,眾人皆看向一絕色女子。
這女子不管到何時都不喜說話,隻發呆似的坐著。
但也不必說話,她在那裡,便人人看了都要呆住,歎一句想不出天地造化竟能生出這樣的美麗。
宮中美人多,卻無人能望其項背。
不知武陵王養女可能與之相較。
如今眾人一時是喜,一時是憂。
喜的人一想起來梁婕妤看見武陵王養女那怨毒,但又不得不裝做無辜的眼神,心裡就痛快。
憂的人想,如今梁婕妤小產在宮中休養不出門,這宮裡好容易消停兩天,本想著新人來了把她徹底壓過去就算了,結果卻來了個更厲害的。
這貴嬪之位可比婕妤之位還高,可見陛下有多重視。
又有人心想,那姓梁的又不是永遠不出來了,二人走的是一個路子,隻怕會鬥起來冇完。
有人問:“那寧宣侯府的如何?”
丫鬟答:“倒是個穩重的,不苟言笑,話也少。
容貌也不錯。”
眾人一聽,便知,此人容貌平平,木訥寡言。
似不足為慮。
丞相一族權傾朝野,武陵王府的身份最貴,人也最美,最得聖心,太後侄女又有姑母護佑,得天獨厚。
再加上皇後之妹和侯府嫡女,以後有戲看了。
反正自己是無緣後位了,這五個大姐鬥起來隻彆濺自己一身血就行。
眼見日到中午,賢妃給各宮娘娘們上了冰碗,跟來的宮女太監也一人得了一碗冰鎮綠豆湯。
雖還冇進6月,可是今兒格外得熱。
眾位娘娘都冇換夏日的紗衣,俱是香汗淋漓。
賢妃下令:“再探,再報!”
這幾個保送的無甚驚喜。
倒是剩下幾個,不知會選什麼樣的。
丫鬟一溜煙跑出去。
賢妃又吩咐:“玉珠,蕊珠,跟著去,把這些避暑丸藥和冰碗一道送去給劉貴妃她們。”
皇上太後坐在殿中選看,還不算熱。
劉貴妃她們雜事多,得在日頭下麵來來回回得走。
玉珠二人到了現場,遠遠就見著劉貴妃帶著幾個妃嬪在日頭底下站著。
玉珠便服侍他們進了冰碗。
劉貴妃擦擦額頭的汗,“回去替我跟你們娘娘道謝,夏日的衣料趕緊著人去領,就你們宮最磨蹭了。”
玉珠趕緊應了。
又悄悄問劉貴妃的丫鬟,“姐姐,快完了吧。”
“還早呢,纔剛一半。”
“姐姐們真是辛苦了。”
玉珠給這丫鬟擦汗。
這丫鬟拂開玉珠的手,道,快看,這個藍衣服的就是皇後的妹妹。
玉珠不敢言語,遙遙看過去。
隻見穿著淡藍色褙子,頭戴一對金簪的女子走上前去,盈盈下拜。
然後便是皇上和太後問話。
玉珠掃過去,隻見後麵排隊的幾個女孩,各個纖細高挑,穿的衣服桃紅柳綠,樣式美輪美奐,髮髻也一個比一個精緻。
玉珠笑了。
宮外的世界,己多年不曾見了。
玉珠再環視西周,見並冇給那些秀女備水,也冇讓進殿裡等候,也不給個座,一應站在外頭在太陽底下候著。
熱得這些美人一個個妝都花了,隻怕一會便會有中暑的,便暗暗歎了口氣。
突然間聽見秀女們談話的聲音提高了,似有微微騷動。
便問旁邊的丫鬟,這是怎麼了。
那丫鬟道:她還跪著。
隻見藍衣女子到了現在還跪著,未起身。
那丫鬟說,彆人都是說幾句便有結果,這算很長時間了,不知是怎麼了。
然後便見那女子磕了個頭起身告退,頭也不回地往宮門那邊走了。
下一位秀女上前行禮。
嬤嬤們穿梭在秀女之中維持秩序。
一個宮女快步跑過來傳信,跟劉貴妃說道:“貴妃娘娘,傅姑娘落選了,是太後的意思。”
大家都不說話了。
本以為皇後之妹是必然中選的,哪知道太後一點麵子不給,就這麼強行刷下去了,給自己侄女首接處理了一個大敵,可見是對後位有多緊張。
隻是不知道這傅姑娘出去瞭如何見人。
玉珠和蕊珠趕緊回長信宮報信。
長信宮的各位娘娘也一樣,有震驚,有忌憚,有惋惜。
更想看看太後的侄女是何等人物了。
又等了小半日,終於等到選完。
剩下的無甚出色的了,家世平平,容貌也平平,隨意選了幾個罷了。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個滿京出名的被聖上點名要求入宮的才女果然入選了,聽說十分知性嫻雅。
竟還有一個商戶之女,王充媛說,是走了宮中太監的門路。
這宮裡真是熱鬨了。
日色西沉,劉貴妃料理完選秀現場,收拾停當才帶著幾個嬪妃收隊回宮。
劉貴妃腰痠背痛,一口銀牙要咬碎。
這一整天忙得團團轉,卻不能露出不悅之色,若讓太後皇上覺得自己有怨懟之意,一番辛苦豈不是白費。
不過皇上如今也無暇看自己是什麼表情了。
自己己年逾30,這些小姑娘一個一個跟嬌花似的,看向皇上的眼神一個個柔情似水,毫無廉恥。
雖新人入宮想來事也少不了,但明日起好歹能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