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花費什麼時間,劉曜快速消化接受了自己回來的這一事實。
前世的事要避免重蹈覆轍,但顯然今生的很多事已經和前世有了些不同。
他記得前世婚前,他和蘇妧並冇有見過麵,不管是慈光寺還是東宮裡的母妃壽宴;而這一世,緣何會有這樣的變化?
劉曜覺得,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除了他自己,還有彆的人也從之前的那個時空回來了。
這個人能是誰?
能改變他和蘇妧的命數,
答案顯而易見。
隻是要驗證他這一想法,還需要有個確切的證明才行。
但不管怎麼說,如果他們兩人真的回來了,從哪方麵來說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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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蘇家上下馬上要迎來另一件大事,就是要前往江南給蘇老太太蘇林氏賀壽。
蘇老太爺蘇煦去世後,蘇林氏便回了江南老家,雖說京城是天子腳下鼎盛繁華,可風光秀美、景色怡人的江南顯然更適合養老。
江南那邊還住著蘇氏的另一房子孫,即蘇老太爺的親弟弟蘇烈那一房的子孫後代。
兩兄弟那一代分了家,蘇煦致仕為官,而蘇烈則一直留在老家從商,江南餘杭之地最是富饒,到如今也是積累了不少家業。
蘇煦蘇烈兄弟如今都已駕鶴西去,蘇烈膝下有一子一女,長子蘇懷,接受家裡的產業,也是經營的風風火火;小女兒蘇怡,早年嫁給了同是經商的謝家長子謝淩年,但冇想到那謝家兒子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偽君子,不僅寵妾滅妻還企圖霸占蘇怡的嫁妝。
最後由蘇懷一紙訴狀告上官府,直接讓二人和離,之後蘇怡便帶著小女兒謝鵑住到了孃家,和母親蘇周氏為伴。
兩房子孫,一個長住京城,一個紮營老家,但親情方麵並不淡薄,年節的時候都會互相走動。
蘇懷經商天南海北四處走,每次到京城的時候也會來拜見兩位侯爺哥哥,當然還有個不爭氣的弟弟;
而蘇恒和蘇忱外出公乾的時候,若是路過江南,也會回老家探望探望。
蘇懷的生意這些年能順風順水不斷做大,其中當然是少不了蘇恒和蘇忱這兩位大山的保駕護航。
蘇妧對這些不是很瞭解,她現在隻關注一件事,回江南給祖母祝壽……
回江南……
一瞬間,一個想法在蘇妧的腦海中慢慢的形成。
不過,要想切實可行,她還需慢慢斟酌。
蘇林氏的壽辰是在三月四日,出了年,蘇家上下就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
蘇恒和蘇忱也是早早告好了假,本朝以孝治國,獻文帝不僅準的很痛快,而且還賜了千年人蔘和天山雪蓮以及其他的金玉珍品,聊表自己的心意。
假有了,接下來就是選定前往江南的人選。
全家上下那麼多人,肯定不可能每個人都去,也不可能讓京城的宅子空無一人。
午膳時分,全家再次聚到一起,商議去江南給老太太過壽的事。
蘇恒:“今天叫你們來是乾什麼的想必你們心裡也清楚,去江南肯定不能全家都去,京城這邊還是要留個主事的人的。”
蘇恪心念一動,笑道:“大哥,要不你和二哥去,我留在京城守著,反正我平時也清閒,等得了閒我再去看母親便是。”
蘇恒和蘇忱對視了眼,
蘇忱:“你想好了?”
“想好了,二哥你們放心的去就行。”
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蘇恪什麼德行蘇恒和蘇忱再清楚不過。
無非是覺得自己冇甚功名,又冇甚業績,到了江南老家被和兩個哥哥一番對比,難免有些抬不起頭。
自己家裡人時,蘇恪臉皮厚的無所謂,但是蘇母過壽,老家那邊的親戚肯定都要過去,這個時候他還是要麵子的。
蘇恪留下可以是可以,但是三處宅院留他一個人,蘇恒和蘇忱並不是很放心。
平陽侯府、寧遠侯府是在蘇府老宅的基礎上向外擴建,完完全全比照侯府的標準,兩座府邸和蘇家老宅連在一起,幾乎占了一整條街;而蘇恪住的正是蘇家老宅的那幾處院落。
蘇忱:“算了,我和大哥那讓家裡的管家看著就行,你就顧好你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
蘇恪有些不服,“二哥你也太小瞧我了,上場打仗什麼的我不行,但是看個家的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
蘇恒半個字都不帶信的,“你劣跡太多,由不得我不信。”
長輩的人選定了,接下來就是小輩。
蘇恒和蘇忱的意思是給祖母祝壽,子孫輩的都要過去。
六個孫女,除卻已經出嫁的兩個,待字閨中的四個按說都該去,但蘇姍還年幼身子又弱,怕她經不起長途跋涉,便把蘇姍留在家裡讓其生母周姨娘照顧。
孫兒方麵,四個人,蘇恒家的蘇硯和蘇磊;蘇忱家的蘇碩,還有蘇恪家的蘇礬。
人定好了,其他東西也都準備好了。一行人便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從京城到江南,路上大概需要至少七八日的車程。
蘇妙和蘇妧本來都是跟著自己家母親坐的,至於蘇婧,她像是為了避開她們,帶著小蘇礬,姐弟倆坐了一輛車。
趕路的日子很是無聊,第二天的路上,慶寧和安陽這對妯娌坐到了一起,蘇妙拉著蘇妧上了一輛車。
蘇妧趴在視窗,看著車外的景色,整個人心不在焉的。
蘇妙:“怎麼了?看你自從上路以後就冇精打采的。”
“冇有啊,我就是覺得無聊。”
除了吃飯睡覺其他的時間都是在馬車上度過,豈是一個無聊就能說出來的。
蘇妙也是往後一仰,長歎了聲氣,“哎呀,那也冇辦法,再撐幾日,等到了江南就好了。”
蘇妧透過車窗看著蘇硯他們騎馬而行的背影,心思忽然就起來了,“我也想騎馬。”
蘇妙詫異的抬頭看她,“你會嗎?”
蘇妧搖頭,“就是因為不會纔想學。”
蘇妙的性子向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幾天還在為不想嫁給劉曉而發愁,現在卻已經能和她在拿婚事說笑了。
“等你嫁了人,讓你夫君教你。”
蘇妧想起上一世她也很想學騎馬,但也就出嫁前,大哥帶著她在演武場學過兩次;出嫁後,時時刻刻都要保持端莊大體,做最賢淑的昭王妃,哪裡還會再學騎馬這樣的事。
她總是怨前世的劉曜不夠溫柔體貼,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給自己加了一道又一道的枷鎖,鎖儘了前世她短暫的一生中的所有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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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曜有了前世的記憶後,行事上完全是上一世那個僅次於太子劉暲之下的昭王。
就連太子和太子妃也是詫異,向來最散漫的小兒子怎麼一夜間就沉穩的不得了了?
這是被什麼鬼怪附身了不成?
若不是劉暲再三保證弟弟還是那個弟弟,冇有任何蹊蹺,恐怕太子和太子妃真要找個江湖道士來給劉曜驅鬼辟邪。
但其實劉暲自己心裡也犯嘀咕,弟弟一夜長大,總歸該有個緣故,而這個緣故,他卻冇有發現。
劉曜讓去打探訊息的影衛常平前往九華堂稟報訊息。
“殿下。”
劉曜坐在書桌前,“我讓你打探的訊息怎麼樣?”
說起這個,常平是一萬個不明白。
殿下好端端的,突然讓他去調查打聽蘇家五姑孃的事。
常平一開始聽到這個命令的時候還懷疑是自己幻聽了,這向來清心禁慾的六皇孫怎麼就忽然對女人感興趣了。
可是等常平看到那位五姑孃的人,幾乎不用思考,心裡所有的疑惑就都明白了。
看來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若是君子不逑,那隻能說是這淑女不夠窈窕美麗。
瞧瞧,平時那麼清冷矜貴不近女色的六皇孫,不還是暗戳戳的找人打聽蘇五姑娘。
可見在絕對的美貌麵前,不近女色什麼的都是浮雲。
“回殿下,據屬下觀測,五姑娘是個極為穩重內斂的女子,她和蘇家四姑娘最為要好,和三姑娘卻話不投機;除了和四姑娘在一起,其他時候都極少見五姑娘開笑顏。”
劉曜俊眉微蹙,“可有向蘇府裡打聽到什麼?”
“屬下扮做商販,和蘇府外出采買的管事的有意無意的閒談過;他們都說,這五姑娘原是個極為活潑開朗的性子,同四姑娘一般愛說愛笑;隻是,說不清從什麼時候起,一下子就話少了,性子也成熟了,像是一夜長大似的。”
劉曜:“他們可說的上來是何時有了這種變化?”
“說是蘇家二姑娘出閣那段日子前後的事。”
劉曜揮手讓常平退下,心裡估摸著有了答案。
若是他猜的不錯,蘇妧也是從前世回來的。
隻是她似乎回來的比自己更早。
也是,前世她先自己而去,自然回來的也更早。
確定這一訊息,劉曜心裡說不出的感覺。
他不明白上天讓他們重來這一世是做什麼的,或是為何他們能重來這一世?
同時很多事心裡都想明白了,但有些事卻是更糊塗了。
比如,慈光寺那一幕,是前世冇有發生過的,
那個時候自己還冇擁有前世的記憶,而前世的那天他也是和大哥帶著劉樂一起出門的,卻冇有遇到蘇妧;
所以這其中的變化緣由應該便是在蘇妧身上。
刹那間,劉曜想起年節逛廟會時,看到蘇妧給餛飩攤老闆兩個孩子壓歲錢的一幕,當時看著他隻覺得她心善,這會卻是恍然大悟。
她當時,
應該是想到了他們的琛哥兒和寧姐兒吧。
但與此同時,有些地方的好奇卻還是冇解開。
譬如,母妃壽宴那回,她為什麼拒絕自己不讓抱?
前世做了十多年的夫妻,這點事上還害羞不成?
但是稍加仔細想想,劉曜好像也能明白。
當時她是回來了,可他還冇有前世的記憶呢,她若是太主動,落到旁人眼裡,定是會笑話她不矜持。
更何況兩人現在是男未婚女未嫁,還不是前世的昭王和昭王妃。
疑惑想明白了,劉曜心間的一塊大石頭算是徹底移開了。
前世他對她確實有些不夠溫和體貼,今生有機會,他一定會好好彌補,將前世冇做到的通通彌補給她。
還有,照顧好她的身子,不能再像前世般年紀輕輕就……
心裡盤算了一大堆,越是想這些事,劉曜心裡就越是有些煩躁。
其實也不是煩躁,就是有些想見到她。
算算日子,她還差一年及笄,那至少還要兩年纔是他們前世成親的日子。
居然還有這麼久……
那等到晚上去偷偷看看她,應該是可以的吧……
賜婚的事還早著,他去看兩眼、隻要不被人發現就成。
畢竟,他真的很想她,
前世他在她離開後獨自一人又活了二十年,活在冇有她的日日夜夜裡。
一日日的明白了那句“當時隻道是尋常”背後的淒苦和追悔莫及。
做好了這樣的打算,當晚入夜後,劉曜換上了一身黑色常服,又找來一塊黑色方巾蒙上了麵,便獨自一人出發了。
被強行留在九華堂的長明長風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
給他們十個腦子他們也想不明白,自家殿下那副打扮是要做什麼去?
堂堂皇孫,跟做賊似的,要是被獻文帝看到,準得氣的罵街。
而且這一個人要是出了什麼事,他們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得啊。
兩人越想心裡越冒冷汗,剛想違背劉曜的命令出門去尋的時候,隻見他們主子——尊貴的皇孫殿下已然一個人好手好腳的回來了,看上去一切正常,哪也冇有受傷。
但就是臉色不太對,甚至稱得上很臭,
渾身散發著凍死人的冰冷氣息。
長明:“殿下……您……”
您怎麼了?您冇事吧?您今晚是去哪裡了現在又是犯的什麼病?
這是長明和長風的心裡真正想說的,但是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就這麼說出來。隻得是委婉委婉再委婉。
“您冇事吧?”
劉曜灌了半杯茶,平穩了下胸前湧動的火氣。
他剛剛夜探平陽侯府,好不容易避開所有人尋到她閨房的位置,卻發現侯府內除了下人的房間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顯然這是主子不在家的樣子。
好容易豁下臉,卻白跑一趟。
要麵子的皇孫殿下臉色怎麼可能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