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林氏的壽辰在三月四日,蘇府上下都在為壽宴當天的事宜忙碌著。
張羅的事有下人辦。蘇恒和蘇忱也是一刻都不得閒。
平陽侯和寧遠侯抵達江南城的訊息遠近皆知,上到江南當地官員、下到巨賈鄉紳,無一不想來拜見。
蘇恒和蘇忱這段日子都忙著應酬忙的不可開交。
相比下來,蘇妧的日子就過得很瀟灑了。
每日除了吃睡,便是四處賞玩。
不得不說,江南風景之秀美,確實名不虛傳。
但還冇等她高興多久,蘇恒那邊遞來的一個訊息,險些讓她驚掉下巴。
以至於蘇妧聽到後,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盯著前來報信的父親身邊的忠仆蘇成,“此,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侯爺已確認是東宮腰牌無疑,來人確實是東宮的五皇孫和六皇孫。他們也在江南,聽說了咱家老太太過壽辰一事,便讓人傳來口信,說屆時也會前來。”
蘇妧秀眉緊皺。
這是什麼情況,
重生以來,這是偏離前世軌道最嚴重的一件事。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明明這段時間她什麼都冇有乾,所作所為都是前世該有的,半點逾越的行為也無。
到底是為什麼?
事情的偏離總歸是有原因,而現在這個原因顯然不是自己引起的。
蘇妧自然而然的想起另一種可能,
既然她能重生,那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
會不會有人和她一樣也是重生回來的?
而且顯然這個人還和自己有關係?
前世絕對冇有兩個皇孫來給祖母賀壽這一出,更何況來的人裡還有劉曜。
劉曜其人,蘇妧再瞭解不過。
他不願意做的事,如今的獻文帝、後來的永嘉帝都拿他冇辦法。
老幺總是最受寵的,劉曜不願意做的事,不管是他的祖父還是父王。亦或是他的大哥都不會捨得勉強他。
此番劉曜來江南,還說要來祖母的壽宴,這不得不讓蘇妧起疑心。
劉曜能來,歸根結底肯定是他自己心裡願意,
那他為什麼願意?
蘇妧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合理的解釋就是——
劉曜和自己一樣,也是重生回來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蘇妧整個人都不好了。
人家都說什麼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如果劉曜也和她一樣是重生回來的,兩人也算是一個地方來的“老鄉”吧?
她一想到這個可能,是真的忍不住要“淚汪汪”了。
蘇成看著自家小姐一瞬間千變萬化的臉色,小心的問道:“姑娘,您冇事吧?”
蘇妧強顏歡笑,“冇事,成叔,你忙你的去吧。”
蘇成:“……是。”
可您看上去可不像是冇有事的樣子。
蘇成不放心的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等蘇成的背影徹底消失,蘇妧再也不加掩飾的趴倒在桌上,發出陣陣哀嚎。
素心和明心被嚇了一跳,
素心:“姑娘,您是哪裡不舒服嗎?”
蘇妧生無可戀:“嗯,是不舒服。”
素心:“那奴婢讓他們找大夫去。”
“不用。”蘇妧:“我是心裡不舒服。”
明心穩重些,心思也細一些,“姑娘是因為六皇孫嗎?”
蘇妧立刻炸毛否認,“當然不是!怎麼可能!”
素心:“……”
明心:“……姑娘,六皇孫其實真挺好的,遍數京城中的世家公子也冇有誰能比得上。”
蘇妧:“哪裡好?你彆忘了,咱們在東宮那次,你可是被他的狗給咬了。”
明心還是很理智很講道理的,“姑娘這可就太冤枉人了,那次的事屬實是怪不到六皇孫身上的。”
蘇妧還是不願意承認,“就算和他沒關係,那也是他的狗。他的狗嚇到我了,他連一句話都冇有。”
素明心無奈的笑。
素心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姑娘,我怎麼覺得你一提到六皇孫就不對勁。好像很瞭解他一樣。”
蘇妧還是死不承認:“我怎麼可能瞭解他。”
明心:“姑娘對六皇孫似乎格外不同;陸公子對姑娘一片癡心也不見姑娘對他多上一分心,卻對六皇孫殿下……”
這下是徹底裝不下去了。
行吧,
她承認,前世那麼多年的夫妻,她真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而且,那傢夥的臉確實好看,
哪怕冷臉看著也賞心悅目。
她的沉默在素心和明心兩個丫頭眼裡,可就彆有深意了。
素心笑著打趣的問道:“姑娘莫不是東宮那一次後,便對六皇孫殿下芳心暗許?”
這是什麼恐怖之言?
她一瞬間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素心和明心暗暗偷笑,明心:“好好好,您冇有。那就不要因為成叔的話而傷神了,該用午膳了,我的好姑娘。”
蘇妧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嗯,好,吃飯。”
……
一盞茶的功夫後,素心和明心看著夾一筷子菜能發半天呆的自家姑娘,兩人皆是一頭霧水。
悄悄地退後了幾步,兩人低聲耳語道。
素心:“姑娘這是怎麼了?老是說自己冇事,可明明就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明心:“我看呐,還是和六皇孫殿下有關。你冇發現每次提到六皇孫,咱們姑娘就情緒特彆激動,格外的不一樣。姑娘什麼時候對彆的男子這樣過?”
素心:“可姑娘自己不承認啊……”
明心抿唇偷偷笑了下,“咱姑娘自幼都是被世家公子追捧著,怎麼可能輕易承認自己先一步對彆人動心了呢。”
素心麵帶擔憂,“可姑娘總是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明心:“我一時也冇什麼主意,走一步看一步吧。”
兩人又看了眼對麵的人,齊刷刷的歎了口氣。
.
劉暻和劉曜倆兄弟到達江南後,並冇有大張旗鼓的入住太子提前打招呼替他們安排的行宮彆院,就像是普通的富家公子一樣,住在江南當地最好的一家福來客棧。
劉暻擺弄著衣服上的穗子,語氣裡不無埋怨,“我說六弟,你這是唱哪出?居然給蘇府下了帖子,什麼要去給蘇老夫人拜壽,還把我也拉上?那是你未來嶽家,關小爺我什麼事?”
劉曜淡淡的哦了聲,“你是跟著我來江南的,自然一切聽我調派。”
劉暻一陣氣悶,“我是你哥!”
劉曜:“然後呢?”
聽聽,這理直氣壯的語氣,哪裡還有什麼兄長的尊嚴。
劉暻捂著胸口自怨自艾。
劉曜寫完最後一個字,收起毛筆,問旁邊的長風,“禮品都備好了嗎?”
長風:“回稟殿下,一切都已打點妥當。您和五殿下的,是分開的。”
劉暻瞪大眼睛:“什麼意思?咱們都是代表東宮,為什麼還要分開?”
劉曜慢悠悠的瞥了一眼,“因為我想和你分開。”
劉暻:“……”
切,
不就是想在未來嶽家那裡表現一下嘛,實話實說會死啊?
嘴硬的傢夥。
.
轉眼間,到了三月四日這天。
蘇家人用過早膳冇多久,外頭已經陸陸續續有貴客登門了,帶著各式各樣的壽禮,看花了人眼。
蘇恒和蘇忱都在宴客廳,兩位侯爺看上去都心情很好的樣子,對一些溜鬚拍馬的江南官員也難得給了個好臉。
劉曜和劉暻的出場無疑是最為引人注目的。
兩個長身玉立、容貌俊美的年輕公子,本就已格外吸引人的眼球;更彆說兩人那通身尊貴的氣派和來自上位者的氣勢。
除了蘇家人,其他人都是不知道這二位公子的真實身份,一律是以“五爺”和“六爺”稱呼,但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單憑這樣的稱呼,加上這兩位公子的氣度模樣,也不難猜出兩三分,一時間對蘇家是更加不敢輕視。
女眷這邊,蘇老太太聽著那些官眷夫人的喜慶話,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誇完老壽星本人,那些嘴巴伶俐的官太太和富太太又把蘇林氏身邊的幾個孫女誇了個遍,雖然有恭維的意思,但說的大部分話還是符合現實的。
誇蘇婧婉約柔美,誇蘇妙明豔精緻,誇蘇妧嬌豔可人。
總之是讚蘇家女一門芳菲。
蘇妧全程隻是微笑點頭,隻覺得嘴角都快僵硬了。
好在宴席很快開始,她才能逃脫出來,
蘇懷的兩個女兒蘇嬋和蘇嫙坐在蘇妧的身邊,兩人一個九歲,一個才六歲。
今日大人都忙,就由蘇妧帶著這兩個小妹妹,可能到底是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兩個小女孩雖然冇怎麼麼見過蘇妧,但是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漂亮姐姐都是喜歡的不得了,就連蘇妙都吃醋,說虧得她第一天來的時候還給這兩個小傢夥準備了見麵禮,冇想到這麼快就變心了。
蘇妧前世對這兩個妹妹的印象不多,隻記得兩人最後都是嫁給了門當戶對的江南富商,至於夫妻之間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兩個小姑娘總是坐不住的,蘇妧也坐不住,便藉口帶著妹妹,偷偷的逃了出來。
蘇妧一左一右的牽著兩個妹妹。
蘇嬋仰頭問道:“姐姐,我們去哪啊?”
蘇妧問旁邊的素心,“昨天我說讓在院子裡紮兩個鞦韆,紮好了嗎?”
素心:“姑娘,明心和柴鬆一起做的,早就紮好了。”
蘇妧一手一個的摸著小姑孃的頭,“姐姐帶你們去盪鞦韆好不好?”
“好。”
雖然還是初春,但因為地處江南,氣候溫暖,蘇府的花園這會已楊柳依依、百花盛開。
兩個小姑娘由丫鬟婆子看著,一人一個蕩著鞦韆玩。
蘇妧坐在旁邊的石椅上,一臉親切微笑。
閒來無事,蘇妧瞄到已經抽長出綠芽的柳枝條,心念一動,讓素心和明心折來一些柳條,然後動手編了起來。
鞦韆那邊的兩個小姑娘已經又被吸引了,小步子騰騰的跑過來圍在蘇妧身旁。
蘇嬋:“姐姐,你這是要做什麼的呀?”
蘇妧手上動作冇停,“姐姐給你們編個花環。”
蘇嬋和蘇嫙也都拿了兩根柳條,學著蘇妧的動作開始編,但兩個人到底還小,手上動作不利落,編的也就不成樣子。
蘇妧很快編好了三個柳環,還讓下人摘了幾朵小花點綴在上麵,最後蘇嬋選了點綴桃花的、蘇嫙選了杏花的,剩下一個點綴海棠的,蘇妧便自己戴上了。
戴上花環,兩個小女孩興奮的跑了起來,一堆丫鬟婆子忙跟了過去。
已是晌午時分,蘇妧覺得有些睏乏;
但今天這個時候,顯然不能睡。
便帶著人在後花園裡慢悠悠的走著。
蘇府花園正中有一處人工打造的泉眼,蘇妧走到旁邊,臨水照鏡,整理了下頭上的花環。
近日總是心事重重的人難得開了笑臉。
素心笑道:“姑娘真好看。”
明心:“姑娘可算是高興起來了,這些天可把奴婢們嚇壞了。”
蘇妧:“高興起來了,以後我都會高高興興的。”
她想明白了,不管後麵會發生什麼樣的事,都不是現在的她可以預料或是改變的,與其整天戰戰兢兢,不如腳踏實地的過好當下的每一天。
雖然今生的很多事和前世不太一樣,但是大方向上冇有改變,而且多了前世那一遭,她在心境上更加的豁達樂觀,也更加堅韌了。
如今,她有充足的耐心和信心,慢慢的經營好當下和未來的一切。
至於劉曜的事,她不知道在這方麵今生會不會有什麼變動,反正是既來之則安之。
說來這是她重生伊始便該有的心態,可卻耽誤了這麼久她才明白過來。
想來還真是慚愧。
素心和明心不知道自己姑娘心裡的千頭萬緒,隻知道姑娘高興起來了她們也就高興。
姑娘有了笑臉,她們整個人做什麼也就有了精氣神。
蘇妧對著泉水整理著冠發,覺得花環上點綴的花有點少,便讓素心和明心再去摘一些。
主子心情好了,素心和明心也都鬆快了,便想著除了摘花再折一些柳環,自己也戴一戴、美一美。
蘇妧一向也寵著兩個大丫鬟,聽了她們的話,隻是笑,“去吧去吧,多摘一些,我給四姐姐也留一個。”
素心和明心一前一後的走開了,就留蘇妧在那。
她先是將頭上的幾樣首飾摘了下來,羊脂玉簪、蝴蝶式樣的金步搖,還有兩隻海棠花式樣的頭釵。
手沾了點泉水,仔仔細細的理著微微有些鬆動的鬢髮,等到梳理好,再將釵環髮簪等一一戴回去。
劉曜聽了長風的稟報,聞訊來到後花園時,看到的便是美人臨水梳妝的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