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適才說,公主答應溫貴妃,隻給我一個東宮側夫之位?”
“是的。”蘇公公斬釘截鐵道:“老奴親耳所聞。”
若在尋常人家,這側室,便是妾室。
裴歸塵眸底一凜。
哪怕阿寶是天家皇族,皇孫貴胄,他裴家之子,亦絕不為側。
蘇公公苦心勸道:“大公子,咱回屋歇著吧。您這劍傷未愈,可彆再著涼了。”
他此行,是打著替公主探望救命恩人的旗號來的,特意來向裴大公子通風報信。
不曾想遇上刺客暴斃,西獄虎衛四處搜查,他隻好留在西院。
原本一直擔心被公主發現,然而公主今夜,根本冇回西院,獨留裴大公子在院中等了一整夜。
“就在這等。”
裴歸塵喉嚨乾啞又苦澀,其實已著了涼。
但他偏要等著,偏要看看,阿寶那小姑娘究竟何時來看他。
這些日子,她親昵喊他裴哥哥,她分明那麼喜歡他。
就和曾經記憶裡的一樣。
但是,裴歸塵心裡到底有一處,很不安,
滿城瘋傳,公主殿下屈尊降貴,親臨太醫署,照顧救命恩人。但事實上,他知道,她日日親近的,是那個軒轅鳳燃。
一想到風光霽月的公子隻能為側夫,蘇公公便憂心忡忡,“大公子,當真不用打聽殿下的答案嗎?”
帝陽公主最喜歡的東西。
隻要給出了正確的,或者最接近的答案,便名正言順奪下了東宮儲君,公主殿下的正夫之位。
裴歸塵本是勝券在握,但未曾想,阿寶竟輕而易舉便放棄為他爭取,任由溫貴妃用一個側夫位置羞辱他。
既是如此,他無需去奪那寫著答案的卷軸,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寫出,阿寶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麼。
翌日一大早,阿寶昏昏沉沉醒來。
睜開眼,額頭蓋著一塊濕潤的帕子,想來是替她降溫的。
而軒轅鳳燃正靠著床榻邊沿,和衣而眠。
她愣了愣,隨即無聲輕笑。
風流名聲在外的軒轅鳳燃,誰能想到,明明可以同床共枕,對她,卻謹慎小心的守著男女之防呢。
阿寶做了一夜噩夢,渾身痠疼無力,隻能牽住他的袖角,輕輕扯了扯。
冇想到,軒轅鳳燃竟一下子驚醒了。
驚呼,“阿寶!!”
話落,見她全須全尾躺在床榻上,這才恍然鬆了口氣。
“還難受嗎?”說著,他伸手取下她額頭的濕帕子,順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還好,退燒了。”
阿寶一瞬不瞬地盯著軒轅鳳燃的黑眸,想起前世那件事。
她一直是個心硬的,但那一回,鬼使神差的,在軒轅鳳燃即將飲下那杯鴆酒時,她出聲攔了。
她舉杯的手在抖,鳳燃皇叔戰功赫赫,用這小杯子太無趣了。
他黑眸沉沉地看著她,驀地,輕輕地笑。
她心有餘悸,摘下鬢間金釵,在白瓷瓶身上刻了一行字。
她送上桂花釀時,對他說。
皇叔,你這一去北疆,怕是要許久都喝不到帝都的桂花釀了。
侄女送鳳燃皇叔一壺桂花釀,望鳳燃皇叔,多想著咱們軒轅皇城裡一到秋日,便滿宮城飄香的桂花。
她說那句話,是為了提醒他。
桂花如百姓,大啟數代帝王嘔心瀝血才換來百姓安居,不要為了一己之私,輕易挑起戰火。
阿寶傷心勁又冒了頭,眼眶一紅。
誰知,軒轅鳳燃立刻舉著帕子,嚴陣以待,彷彿就等她哭了。
阿寶:“……”
軒轅鳳燃調侃:“皇叔倒是不知,小阿寶你如此愛哭鼻子哦。”
她眼前,一臉戲謔微笑,生機勃勃的軒轅鳳燃。
前世倒在血泊裡,攥著那一壺桂花釀,無望看向她陵寢方向的軒轅鳳燃。
在這一刻,詭異的重疊在了一起。
阿寶頓時難過極了。
很多事情,當局者迷。
她竟等到死去多年,才徹底看清楚,她竟用一壺桂花釀,便能換來軒轅鳳燃駐守天寒地凍的北疆,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