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她受了老皇帝的懲罰,一切便徹底翻篇。
最終,軒轅鳳燃沉默著鬆開了劍柄。
阿寶坦然跪下。
膝蓋和鐵砧的尖銳板麵相撞,劇痛令她猛地咬住了牙。
痛是真實的。
特彆是西獄的刑罰千千萬,鈍刀子割肉的折磨最是厲害。
跪在西獄特製的鐵砧板上,受罰的阿寶一點血都不會出,但就是痛,膝蓋一陣陣劇痛鑽心。
簡直叫她痛得生不如死。
但軒轅鳳燃正一言不發站在她身旁,隨時會失控出劍,她不想刺激他,隻得咬牙硬扛下來。
而監罰的顧七絕,站在阿寶麵前,居高臨下的盯著她,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他目不轉睛盯著她,卻始終捉摸不透她。
昨晚在宣室,這位公主麵對老皇帝的暴怒龍威,卻顯露出了她深藏於骨子裡的孤狠。
而此刻,她靜靜跪著,一襲暗繡凰紋的綾羅褶裙鋪展開來,纖細削瘦的她迎著風雪,脊背卻挺得筆直。
被懲罰,卻不可憐。
突然,她抬眸看他,那淡漠的眼神竟像一柄劍。
“顧家隻忠於君,世代孤臣,從不結黨營私。”阿寶很好奇,“但顧指揮使在這鎮撫司指揮使的位置上,卻好像另有盤算。”
顧七絕麵色冷峻,看著阿寶,以沉默迴應。
阿寶也不著急,她要跪六個時辰呢,可以慢慢和顧七絕談心。
三個時辰,四個時辰,過得好慢。
雖然出了日頭,但風雪還是照下不誤。
跪在雪地裡,濕冷鑽骨,阿寶的痛意陡增數倍。
卻也是此刻,冰涼的雪花不再落到她頭上。
她跪著,仰起頭,竟是去而複返的軒轅鳳燃,在她頭頂撐開了一把傘。
軒轅鳳燃更是將大半的傘麵都傾向了她,反倒他自己滿身積雪。
阿寶心尖泛起暖意,眼眸微熱,“小皇叔。”
這一喚不要緊,倒是一下子泄露了阿寶強忍的痛意。
軒轅鳳燃覺得涼意森森,如毒蛇,慢慢纏緊了他的心臟,叫他幾乎窒息。
偏在此刻,顧七絕冷冷出聲,“臣提醒鳳燃王一句,公主殿下奉旨罰跪,這傘,不該撐。”
軒轅鳳燃到底還是再次握住了劍。
劍身嗡鳴,光影交錯下,那些骷髏怨靈的紋路似泛暗紅的光。
一手握劍,一手撐傘。
殺伐暴戾和溫柔愛護,明明是全然不同的,卻詭異的融於軒轅鳳燃一人身上。
軒轅鳳燃不怒反笑,“本王撐傘賞雪,不行嗎?”
顧七絕一時氣結,冷然道:“既是賞雪,鳳燃王該到藏書閣上,帝都雪景,儘在眼中。”
“本王覺得此處風景獨好。”軒轅鳳燃笑得理直氣壯。
顧七絕頗咬牙切齒,“鳳燃王這傘,撐得未免太傾斜了吧?”
阿寶仰眸盯著自家皇叔,隻見他笑意森森,“拜禽獸所賜,本王重傷未愈,手上無力得很,握不住傘。”
顧七絕:“…………”
要不是太痛,阿寶差點笑出聲。
她抬眸望著相對而立的軒轅鳳燃和顧七絕,看似平靜的對峙下,實則暗潮湧動。
而顧七絕看向軒轅鳳燃,人屠王黑眸含笑,卻寒如冰淵。
這一柄傘,始終遮在阿寶頭頂。
雪一直落,卻再未有一片雪花落在阿寶身上。
終於,天色漸晚,六個時辰也到了。
阿寶剛拽著軒轅鳳燃的手站起來,便被他用狐裘披風裹得緊緊的,活像隻化了人形的毛絨絨糰子。
她幼時被罰跪,膝蓋落了舊疾,每到寒冬風雪天便隱隱作痛。
這一跪六個時辰,直接把她膝蓋的痛意逼到了頂峰。
阿寶的膝蓋痛得幾乎站不住。
偏偏此時,顧七絕撤走了他的西獄虎衛。
原本被西獄虎衛擋在東院遠處的裴歸塵,匆匆趕來。
當然,還有早被軒轅鳳燃喊來的張老太醫。
阿寶靠在軒轅鳳燃胸前,忍著痛,“我累,不想見裴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