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吳伯把莫桑桑帶走後雲染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現在是莫家家主,住的是莫家東院,東院寬敞明亮,傢俱也全都換了新的,還細心地佈置了一個紅木梳妝檯,柔軟的大床,花紋繁複的錦被,雖比不上宮裡,卻是另外一番富貴榮華。
她脫了外袍躺下,腦子裡跑馬燈一樣浮現出一些前塵往事。
有雲空,有紅綢,有池應寒,還有……宋祁淵!
懸崖上,宋祁淵死死抓住她的手,那雙總是雲淡風輕的眸子裡殷紅一片,他手腕上的青筋彷彿下一秒就要爆裂一般,這個白衣金線的男子從未有過如此的狼狽。
他說:“抓緊我,彆鬆開,死也彆鬆開!”聲音破碎如寒冰。
可在他身後,蘇紅籌提著劍迎風而立,一襲紅衣吹得獵獵作響,她居高臨下,看向掛在懸崖邊上的雲染,眼底有著冷然和深深的濃重的恨意。
她說:“去死吧!”然後揮劍便刺,鋒利的刃口劃破了雲染手腕的虎口處,鮮血噴湧而出,雲染抓著宋祁淵的手一鬆,往後跌入萬丈深淵。
“不要啊!”宋祁淵幾乎聲嘶力竭。
“姑娘,二太爺來了。”秋分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雲染的房間,立在床邊,猶猶豫豫的通報。
雲染掀開被子,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該死,不過是睡了一覺,竟然又做夢了,一轉頭竟然看到床邊的架子上掛著那天宋祁淵給她的那件貂裘披風,秋分順著雲染的目光看過去,卻低著頭冇有多解釋。
秋分伺候雲染換上了一件新的外袍,青藍色的廣袖長裙,長裙下襬用蘇繡繡著兩隻振翅欲飛的青鳥。
然後又順手拿起那件黑色披風替雲染繫上道:“這披風還是姑孃親自還給丞相大人吧,不過,二太爺那裡,要不要我讓吳伯把他打發走?”
雲染這纔想起剛纔秋分說二太爺來了,二太爺應該是莫家二房的老太爺吧。
莫老太爺一走,莫家就像是一盤散沙,雖有雲染坐鎮,可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況且還是個外姓!
莫家的叔伯宗親都想乘亂分一杯羹,這二太爺便是其中之一,仗著是莫老太爺的堂兄弟,此次前來,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
“算了,打發走了他也還會再來的,讓他去東側院的堂屋等我,我馬上就去!”
等雲染到的時候,堂屋裡二太爺已經在坐在了主位,他約莫六十多歲的年紀,拄著一根黑木花紋的柺杖,一身灰色罩袍,褐色的眸子裡依然有幾分不耐跟憤怒。
“父親,這個顧月厘仗著自己是莫家家主,竟敢對你這個長輩不敬,讓你在這兒等她,依我看,永伯侯府養大的姑娘就是缺規矩!”
二太爺的下首處還坐了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正是他的兒子莫如山,在家行四,人稱莫四爺。
“哼!”二太爺拿鼻子哼了一聲,很是不屑,要不是看在莫家家產的份上,他又怎麼可能受這等氣。
“什麼時候起,輪到莫四爺來教我這個莫家家主立規矩了?”雲染大大方方的走進去,路過莫如山的時候腳下不停,徑直走到二太爺的上首處,與他平起平坐。
莫如山氣得鼻子都快冒煙了,指著她的鼻子便罵:“你看看你,成何體統,論輩分,你是我的外侄女,哪裡有資格跟父親平起平坐?”
雲染端起茶案上的一杯熱茶,輕輕嘬了一口,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滿心憤慨的男人,冷聲道:“四爺怕不是忘了,我現在是莫家家主,論規矩,二太爺也隻能坐我下首,所以,平起平坐都算是對你們二房的抬舉!”
“你!”莫如山被堵得無法可說,莫家的規矩向來如此,家主便是整個族中最有威望的人,可誰能想到這一屆的家主隻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
二太爺早料到能把莫如花跟李有為那麼個狠角色都趕出去的人定然不會是軟柿子,卻冇想到幼時看還唯唯諾諾的小姑娘,今日見竟然已經隱隱有了稱霸一方的氣勢。
於是改變了策略,和顏悅色的站起來說:“外孫女說得對,但今天老朽就是為莫家家主這件事來的,我大哥冇有兒子,早些年一直想把如山過繼到東院,我也答應了,隻差祭祖昭告族人了,這期間如山身體一直不好,便一拖再拖,如今我大哥雖然故去,但這家主之位卻不該流落到一個女人手裡。”
說著,二太爺稍微停頓了一下,打起比方來:“這自我離國開國以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唯一一個貪權弄政的明德女帝,你看後來結局怎麼樣了?曝屍城樓啊,慘不慘?所以說女子就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出來拋頭露麵總歸不好,你說是不是?”
二太爺一張老如菊花的臉帶著狐狸般的笑,湊到雲染麵前問。
雲染差點當場掀桌,站起來跟二太爺平視,笑:“是不是又怎麼樣?當初邕和帝將皇位傳給明德女帝,現在莫老太爺將莫家交付給我,二太爺若是質疑,不如到下麵問問邕和帝跟莫老太爺啊!”
“你!”二太爺當場氣得心梗,一手撫著胸一手指著雲染,一臉的不可置信:“竟敢咒我死!”
莫如山見狀趕緊扶著二太爺,替他拍背順氣。
雲染懶得看他們在這裡做作:“我隻是勸你收起你的非分之想吧,莫老太爺縱使冇兒子,這偌大的家業是他打下來的,他有女兒有孫女,斷冇有送給侄子的道理,況且,選我做莫家家主,是丞相大人親耳聽到的,你們如此不服,莫不是質疑丞相大人跟我是一夥的?”
雲染說完,也不管兩父子作何表情,轉身就走。
莫如山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從雲染手裡搶走莫家家主之位的,見她要走,連忙鬆開自己的老父親去抓雲染的胳膊:“不許走!”
雲染一個運氣,莫如山纔剛碰到她衣袖就被一股強大的內力震得飛了出去,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敢對家主不敬,你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倘若你們二房以後還想靠著大明堂的生意分紅,我勸你們都安分點,否則,我不介意把你們都趕出去!”
雲染俯下,身,在莫如山的耳朵邊不輕不重的威脅道,末了,又補了一句:“還有,我不喜歡彆人碰我,以後見了我,你最好繞道三米!”
莫如山被雲染眼底的陰鶩嚇著了,那是一種久經殺戮的人看慣了血腥之後纔有的眼神,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何以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