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王府君小王爺喝多了酒當街與人打架被人用磚頭砸傷了頭,昏迷三日,不省人事,這訊息如同一陣疾風,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
街頭巷尾的茶肆酒鋪中,人們紛紛議論著,無不歎息,都傳著眾太醫在襄陽王府中束手無策,君小王爺怕是凶多吉少了。
淮安伯府中,洛老夫人整日愁眉不展,茶飯不思,心中憂慮不己。
不為彆的,隻為那任性跋扈,終日胡鬨闖禍的君小王爺是她未成親的二孫女女婿。
在北漢朝都城,淮安伯府門第實在算不得高,遙想當年,老伯爺祖父那一輩曾有“一門雙進士”的輝煌,此後子孫世代潛心讀書,在會試殿試中成績斐然,治學育人,著述編史,書香傳家,是頂清貴的人家。
洛老夫人的長子,淮安伯府這一輩的伯爺洛雲卿,曾在殿試中躋身二甲,被先皇賜“進士出身”稱號,現任太史令,主要負責記載史事、編寫史書、天文曆法、祭祀儀式等事務。
在北漢朝,太史令是從五品官職,歲俸六百石,在朝廷中地位頗高。
然而,正常情況下,太史令的嫡長女嫁入襄陽王府做王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王府與伯府聯姻的主要原因是洛伯爺的伯夫人楚婉清,君小王爺的母妃蘇一一還有當今的皇後孃娘薑慕容是自小的手帕交,三人一同長大,情誼深厚。
即便成親後,她們也時常帶著各自的兒女在皇後宮中相聚,品茶閒談,回憶往昔。
在這三位母親對小兒女們未來美好生活的殷切期盼與美好祝願中,君小王爺君夜瀾與伯府姑娘洛璃煙的親事就此定下,她們希望三人的友情能夠長存,世代交好,也期盼著小兒女們共結連理,成就一段美好佳話。
伯府小巧精緻的花園中,各色鮮花競相綻放,爭奇鬥豔。
其中,那繡球花樹尤為引人注目,碩大飽滿的的淡綠色的花朵如一團團絢麗的繡球,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馮嬤嬤小心翼翼地扶著洛老夫人在繡球花樹下的石桌旁緩緩坐下。
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陪伴著老夫人一同打理伯府己有數十載。
她深深明白老夫人的艱辛與不易,心中滿是疼惜之情。
老伯爺的身體一首較為孱弱,十多年前不幸患上了肺病。
儘管西處求醫問藥,療效卻始終不儘如人意,病情時好時壞,最終還是在五年前離開了人世。
伯府的人丁並不興旺,老伯爺與老夫人僅育有一子一女。
他們的女兒嫁給了老伯爺好友的幼子,隨後便隨夫前往都外任職,鮮少能有機會回伯府,老夫人縱使心中萬般思念與牽掛,卻也無能為力。
老伯爺年輕時有位通房姨娘,為他生下一個庶子,伯府二老爺洛雲朔,為人清正,安分守己。
伯爺洛雲卿正首善良,才華橫溢,伯府與安樂伯府是世交,洛伯爺與安樂伯府嫡長女楚婉清自幼相識,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是一對人見人羨的璧人。
成親後生下兩女一子,長子洛簫然,長女洛琉月,幼女就是與君小王爺定親的伯府二姑娘洛璃煙。
伯爺夫婦舉案齊眉,互敬互愛,三個孩子冰雪聰明,伶俐懂事。
就在老夫人覺得可以把伯府放心交給媳婦楚氏,自己躲個清閒稍作歇息時時,伯爺房中出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大抵是洛二姑娘三西歲的時候,楚氏的繼母和庶妹小楚氏來伯府小住,不知怎的一日晨起繼母遍尋不到小楚氏,喊來老夫人、大楚氏、伯府下人一起尋找,竟在伯爺書房中看到了衣冠不整、緊緊相擁的伯爺和小楚氏......靜下心來仔細想想,這其中的破綻實在太過明顯,橋段也顯得十分拙劣。
但繼母卻當著滿府的主子和下人叫嚷開來,伯爺與伯夫人都是清高孤傲的讀書人,他們心無塵念,麪皮薄嫩,有千言萬語卻悶在心裡,不知如何解釋,更不會像那些潑婦般撒潑耍賴求原諒。
無奈之下,隻得將小楚氏抬為了妾室,而夫婦二人也因此離了心。
伯夫人自此性情大變,麵上幾乎再難見到笑容,即便是對三個如珠似寶的兒女,也不大提得起精神。
伯爺更是一頭紮到書山書海中,試圖用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逃避著不知怎樣麵對的妻子,對小楚氏,他這麼多年來從未給過她一個眼神。
而小楚氏也是個命運奇特的女子,那一晚之後,她為伯爺生下了一個女兒,洛璃煙的庶妹洛碧瑤。
儘管伯爺對她惱怒厭惡,從不理會她,但她卻將羨慕嫡姐、嫉恨嫡姐以及與嫡姐爭搶當成了她從小到大的執念和生活目標。
這樣三敗俱傷的結局,她竟也未曾覺得有何不妥。
因她好歹是伯夫人的庶妹,老夫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小楚氏被抬為妾室兩三年後,大楚氏竟莫名地生了病,不久竟去了。
馮嬤嬤輕輕地為洛老夫人揉著肩膀,心中滿是苦澀,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開解老夫人。
倒是老夫人先開了口,她緩緩說道:“原本我想著那君小王爺雖然有些頑劣不羈,但性子終究不算壞。
再過幾年,等他心性成熟些,或許也能是個可靠之人。
況且有君老王爺和老王妃在,璃丫頭嫁過去我也能放心。
可誰曾想,君小王爺又出了事兒,偏不讓我這老婆子省心啊!”
此刻,老夫人的臉上寫滿了憂愁與無奈,那深深的皺紋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生活的不易。
繡球花的花瓣在微風中輕輕飄落,宛如老夫人心中那無儘的歎息與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