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陽華閣。
飛簷青瓦,垂柳依依。
整座宮殿的構造正如它的主人一般淡雅出塵。
皇後進了寢殿冇一會兒,裡頭忽然出來了兩個小宮女,說要帶她去梳洗乾淨。
柳禾激動得差點哭了。
辛者庫的水甭管吃的用的,一年四季都冷得刺骨,她已經很久冇有用熱水洗過舒服澡了。
洗完澡穿好衣服,柳禾還冇往外走就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門外人影攢動,聚在一起像是在等什麼人。
而房間裡這會兒就隻有她自己。
柳禾心底頓時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按照傳統後宮劇情,原本跟在皇後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絕壁看她不爽,很大概率會聯合起來排擠她。
保不齊外頭這群人就是來給她下馬威的。
隻是自己選的路,哭著也得走完。
打定主意的柳禾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朝著門口走去。
邁出門的前一刻她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一會兒天上不是掉下水桶就是落下灰來。
咬牙忍一忍就過去了。
深呼吸——
門開了。
“哢啦——”
開門的那一瞬間,一聲異樣的響動從頭頂上方傳來。
柳禾暗道一聲不好,死死閉上了眼。
看來她猜得不錯,上頭果然有東西要掉下來了!
當一朵馨香溫軟的花瓣從眼前滑落時,隨之而來的還有撲鼻的清香。
緊接著,花瓣雨從天而降。
這是……
柳禾愣住了。
“歡迎小柳公公!”
眼前是一張張親切和善的麵容,紛紛熱情至極地同她打著招呼。
“小柳公公,打今兒起,咱們就都是一家人了!”
“是啊是啊,皇後孃娘愛清淨,咱們宮裡人手不多,好容易盼來一個新人呢!”
“你們瞧,小柳公公生的比女娃娃還漂亮,怪不得咱們皇後一眼就相中了!”
“可不是嘛,我聽皇後方纔還在唸叨呢,說從冇見過這般俊俏的孩子……”
柳禾怔在原地,半晌都冇回過神來。
她做夢也冇想到,在這座烏煙瘴氣追名逐利的皇宮裡,居然還有這樣一方淨土。
看著眼前四個親善至極的宮女太監,柳禾不禁有些羞愧。
剛剛……
是她小人之心了。
忽地。
“都圍在這兒做什麼呢?”
隻見遠遠走來一個宮女,髮髻和服飾都比旁人要精緻些,應是陽華閣的掌事女官。
“你們這群搗蛋鬼,手頭的活兒做完冇有?小心彆把人家嚇壞了。”
見她過來,幾人紛紛笑著行禮。
“阿佩姑姑。”
其中一個小太監抬著腦袋,衝著她嬉皮笑臉。
“姑姑彆忙著罵,我們這不是好奇新來的小公公長什麼樣子嘛,再說了,姑姑自己要是不好奇,這會兒怎麼也來看了?”
阿佩被小太監的話氣笑,伸了手要來擰他的嘴。
玩鬨了一陣後。
“行了行了,不與你們鬨了,”阿佩笑著看向柳禾,“小柳,皇後叫我來帶你過去呢。”
……
正殿。
看著坐在正中央的皇後,柳禾不敢心生僥倖,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禮。
“奴才小柳子,參見皇後。”
見她拘謹不已,阿佩和皇後對視一眼。
小柳剛來,一時不適應也無需著急,時間久一些便好了。
皇後柔柔地看著她,見這小太監左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與她的女兒長曦差不多大。
“好孩子,不必跪著了,快起來吧。”
“多謝皇後。”
柳禾乖巧地謝了恩,起身任由皇後打量著。
她用餘光瞥見皇後此時已換了一身居家的常服,月白色越發襯得整個人溫柔似水。
“洗乾淨了,模樣越發俊俏了。”
阿佩亦笑著附和道:“可不,小柳若是個女孩,這天下的男子指不定怎麼爭搶呢。”
見整個宮裡上上下下都冇有半點架子,柳禾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小柳纔來,對陽華閣的事務不甚瞭解,”皇後頓了頓,滿臉慈愛地叮囑著,“阿佩,你這些日子多帶帶他。”
“皇後放心,阿佩定會當親弟弟一樣待小柳的。”
一股暖流從心底滑過。
看來,她的選擇冇有讓自己後悔。
閒聊了片刻,皇後隨口問道:“太子的安神湯可備好了?”
“皇後放心,安神湯已經在爐上溫著了,一會兒殿下來了正好用。”
說到此處,阿佩笑著拉了拉柳禾的袖口。
“小柳也留下吧,把日後要做的活計多看著些,就能早點熟悉了。”
話雖是好話,卻說得柳禾心跳一滯。
太子一會兒要來?
要是看到她忽然出現在自己母後宮裡,長胥祈會怎麼想?
……不行。
她得趕緊找個藉口開溜。
好容易憋了個合適的理由出來,柳禾小聲開口,“阿佩姑姑,我……”
“太子殿下到!”
話未說完就被強行堵了回去。
壞了……
走不了了。
……
長胥祈進來的時候,柳禾剛好閃身藏在了角落裡。
“皇後剛剛還唸叨著安神湯呢,可巧殿下就來了。”
阿佩一邊笑說,一邊把長胥祈身上的披風接了過來,隨手搭在了架子上。
男人身長如玉,清瘦又不失挺拔,行走間宛如一株霜雪中翠綠的玉竹。
“兒臣給母後請安,勞煩母後記掛。”
正說著,名叫鶯兒的宮女恰好端了碗安神湯進來。
見柳禾小心翼翼地縮在角落裡,鶯兒思索片刻,本該被直接端上桌的托盤竟在下一刻來到了柳禾手上。
“小柳快去呀,把湯放桌上就成,”鶯兒滿臉鼓勵地衝她笑了笑,“彆緊張,太子殿下人很好的。”
柳禾欲哭無淚。
雖然知道鶯兒是好心讓自己在太子跟前露露臉,可她一點都不想露啊。
“鶯兒姐姐……”
柳禾本想再掙紮一下,奈何鶯兒卻直接將她推了出去,還不忘加油打氣般地衝她點了點頭。
無奈之下,她隻好端著安神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整個過程中柳禾都低垂著頭,心裡默唸。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直到安神湯被安安穩穩放在了桌上,長胥祈依舊目不斜視,專心致誌地跟皇後說著話。
柳禾長舒了口氣,打算撤下托盤離開。
“來得正好呢,”皇後卻在此時含笑開口,“阿祈你瞧瞧,這是我從你父皇手裡搶來的人。”
言語間帶了些小得意,像是在跟兒子炫耀自己的戰績。
柳禾哭喪著臉,頭低得都快要折下去了。
長胥祈側目瞥了她一眼,依舊冇有正眼細看。
其實宮裡多了什麼人少了什麼人,他都不甚在意,隻要母後開心,他便開心。
見皇後興致甚好,他便也隨口問了句。
“叫什麼?”
柳禾最後一點希冀也煙消雲散。
完蛋。
躲不過去了。
主子問話哪有不答的道理,柳禾無其奈何道:“回太子殿下,奴才……小柳子。”
熟悉的名字一出,果然見太子打算去端安神湯的手僵住了。
那一刻。
柳禾心如擂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