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你寫的筆記,交給我哥了!
我哥呈送皇帝,皇帝讓百官討論,最後卻被宋濂給反對了……”
朱元璋口若懸河,將那天在禦書房裡發生的事改頭換麵說了一遍。
道衍:……
若不是知道老朱的身份,且他頭上的旁白出賣了他,道衍差點信了。
在老朱的訴說中,道衍也知道了他目前遇見的麻煩。
簡單來說,就是古人接受不了他水中有蟲的說法,另外對焚燒屍體的行為不滿。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在這個觀唸的影響下,衍生出來的許多文化,其中一種大概就類似於死有全屍,落葉歸根之類的理念。
火葬隻是權宜之計,在儒家的正統觀念裡,就是死無全屍的概念。
也難怪宋濂會站出來反對,他本來就是明初的大儒,理學那一套的擁護者。
“大師說水中有蟲,空中有蟲,人身中也有蟲,然而蟲不可見,搬出佛祖也說不不了其他人!”
朱標溫和的聲音,為激動的朱元璋找補。
道衍低下頭,他想了一會說:
“那如果貧僧能證明水中有蟲,所謂的火化是不是也就冇什麼阻力了?”
“倒是可以……”
朱元璋低頭思忖,過了一會說道:
“如果證明蟲乃是瘟疫之源,那火化就是事急從權,可以施行……”
“貧僧可製作出能看水中蟲的奇物,但貧僧冇辦法找到材料……”
“需要什麼材料,朕……真能行,我給你找!”
道衍等的就是朱元璋這句話,他馬上進屋拿來紙筆,洋洋灑灑給朱元璋寫了一大堆材料。
老朱拿過來一看,心揪了一下。
這傢夥還真當自己是冤大頭呀,這是找一點材料那麼簡單嗎?
“大師,你這是讓我找材料,還是讓我給你造一個工坊?”
老朱壓著怒火,將材料清單推到道衍麵前。
道衍暗笑,朱元璋看到這個清單不心疼,他就不是朱元璋了。
但他有信心說服老朱,因為把工坊造出來,本身就是他給朱元璋的機會。
“如果施主有難題,貧僧也不會勉強。
貧僧隻是想幫幫施主……”
他說幫?
朱元璋的火氣差點蹭出來,不過他強行壓下去,說:
“怎麼說?”
“貧僧對自己的方法有信心,隻要李相能將這個方法推廣開來,他在史書上肯定留下濃重的一筆。
自古以來,瘟疫能奪取多少人的性命,施主應該心知肚明。
朝廷覆滅之前,必有大災大難,其中天災之中,最為麻煩的也是瘟疫!
當今陛下,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他對瘟疫的感受應該最深。
如果李相幫陛下解決這個問題,多貧僧也不說,起碼有一個好處。
如今天下百廢待興,百姓經過十數年的戰爭,也變得稀少。
天下多少無主之地荒蕪,正是因為人少的緣故。
新朝建立,當休養生息,然不管再如何修養,一個孩子從出生到形成基本的勞動力,怎麼也要十三年……
甚至,十五到十六年!”
朱元璋聽到這裡,忍不住點頭。
如今他很缺人是真的。
從他十三四歲開始,天下就變得不太平了。
江南水患,百姓失田,加上戰爭的洗禮。
太多的百姓已經變成了路邊的枯骨,曝屍荒野。
就算是現在,他依然帶著大量的士兵北伐,這一路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路上。
如果戰爭順利的話,新朝建立之後,
他當休養生息,可休養生息並非今天執行,明日就有結果……
“所以朝廷在短期內增加不了人口的情況下,怎麼保住現有的人口,至關重要……”
道衍一句話,讓朱元璋猛地站起來。
他對道衍治療瘟疫的方法很有興趣,也想認真推廣。
不過皇帝單純就是想治理好天下,卻從未如道衍一般從宏觀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
“瘟疫每年都會帶走大量的生命,其中有老人,有壯年,也有本應該在幾年後形成勞動力的孩子!
這些孩子如果活下來,他們就是大明最中堅的生產力。
可他們卻因為不恰當的處理方式,導致在年輕的時候失去性命。
一年的話,一個州府能死多少人?
許多州府人口可能都冇有一萬,一年因為瘟疫死去的人可能成百,甚至數百……
這些人,換算成州府的生產力,可是不小的損失,而且瘟疫可能年年都有……
施主您想想,這些可都是朝廷的財富!”
老朱聞言,臉色逐漸凝重,他點頭,同意了道衍的說法。
“隻要李相將這筆賬算給陛下聽,貧僧相信陛下能明白其中利害……”
“你說的冇錯!”
朱元璋不等道衍說完,激動迴應。
“隻是這一條,就能說服陛下……
百姓就是朝廷的財富,這句話你說的很對。
我怎麼冇想到這點,大概是因為這些瘟疫散在各地,不顯眼吧……”
朱元璋重將姚廣孝的材料清單拿過來,仔細研讀。
這傢夥要做什麼東西,才能天南海北各種材料都有?
如果他真是一般人,大概還找不全這些材料。
就算找到,想要運過來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但他是皇帝,如果全力尋找的話,大概七天就能將東西運到南京。
可是道衍說的工坊,建造也需要時間。
朱元璋覈算了下成本,材料價格他雖然不太清楚,但覈算一下起碼需要百兩銀子,造工坊,需要的一些東西,需要到管製的鐵。
這和尚還真能給自己折騰事。
鐵在戰爭年代,可是絕對的稀缺資源。
他是吃準了自己是李善長的弟弟,纔敢提出這些要求?
不過朱元璋此時已經決定答應下來。
正如道衍所言,如果他能驗證自己所說,那他是在幫自己。
比起小一千兩的投入成本,道衍這套方法帶來的成果,遠不是錢能比。
當然前提是有效,如果他失敗了。
老朱望向道衍的目光,殺氣騰騰。
如果他讓自己丟人,那就順手將他宰了好了。
反正他妖僧的身份,始終是自己心頭一根刺。
“好,這些錢我出了……”
老朱難得決定大方一回,道衍卻笑了:
“施主老爺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