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一片寂靜,而張士奇的臉色,卻越發的難看起來。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張士奇不斷的喃喃著《國風·魏風·碩鼠》的原文,毫無疑問,李圖的問題是與這篇詩作有關係的,但是其中的聯絡,卻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
“鼠輩潛行,何以碩大?小人無德,何以尊顯?……鼠輩潛行,碩大是因為有積糧可食用,小人尊顯……是因為其有理政之能……”
張士奇心中不確定的開口,他著實無法想到更深層次聯絡了。
李圖微微一笑道:“這個問題,也隻是晚輩的一些思考而已,未必有一個確定的答案,我隻能把自己所想的說出來,以供大家參考。”
他接著道:“《碩鼠》這首詩,毫無疑問,是譏刺不事農桑的封建統治者,高高在上,奪走了百姓的勞作果實,碩鼠之所以能夠碩大的原因很簡單:缺乏監督!如果有人守糧,碩鼠哪裡能夠偷食?”
“如果麵對剝削,百姓能夠揭竿而起,哪兒會有碩鼠的不斷剝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此所謂暴秦之亡、漢室之衰!”
“小人何以尊顯?同樣是缺乏監督!小人不求德政,隻求媚上欺下,巧言令色,從而竊取大權,以亂天下!根本原因,是猛獸無籠!”
“碩鼠與小人何異?想要將碩鼠趕儘殺絕,需要的一個忠誠的守糧人!想要讓小人無路可走,關鍵是要對晉升之途嚴加監督!”
李圖侃侃而談,頓時場中眾人,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彷彿麵對的根本不是一個年輕的王子少卿,而是一個指點天下的智謀之士!
被稱為文老的老者,更是眼中凝重非常,不可思議的看著李圖!
他從京師而來,對天下大事瞭解非常,當今國家凋敝,貪腐橫行,民怨沸騰,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用人不賢!
小人得誌,國家安能不亂?縱然今上聖明,一時之間也無法根治!
能夠意識到這一點的,朝野上下,寥寥無幾!在靖南王府的一區區王子少卿居然有這樣的認知?這可真可以說是難能可貴!
“就憑這隻言片語,王子少卿就遠勝一般儒生!”他不禁暗道。
而另一邊,眾人都不禁露出了思索之色,而衛素更是臉色跳動,他雖然對《詩》不瞭解,但是卻非常明白李圖的意思,李圖這是在譏刺當今吏治啊!
“你……我……老朽佩服!”張士奇臉色慘變,他乃是一代大儒,雖然氣量狹小,但終究是讀的是聖賢書,對這些道理還是明白的。
張士奇這是等於認輸了!
頓時,場中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張士奇連續出了三題,都不能勝過李圖,此刻居然被李圖難倒了……
不可思議!
李圖微微一笑,道:“張士奇大人見笑了,在下這就出第二題……”
張士奇卻揮揮手,慘然道:“不用了,王子少卿的見識,遠遠在老朽之上,老朽不敢浪費王子少卿的時間,在下願意恭聽一會兒王子少卿的‘道論’!”
他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本來,班某見李大人年輕,有了輕視之意,現在是徹底服了,王子少卿之位,舍李圖大人意外,還有誰能勝任?有你,真是這些學生的福分啊!”
他發自內心的開口,另一邊的所有學生卻都震驚了!
這傢夥太妖孽了吧?居然這麼簡單就將一代大儒完全折服?說出去絕對能讓整個揚州城為之震動了!
而靖南郡主劉初然的眼中,異樣的光芒越發的明亮了!
旁邊的文老也點點頭,道:“張士奇雖然見識不如人,但是好歹也還有些風度!”
“好了,現在張士奇大人已經失敗了,還有誰想拷問李圖大人嗎?如果冇有的話,本宮就要宣佈儀式開始了——”
衛素冷聲開口,目光直勾勾的看著穆三奇和林嘯方。
林嘯方和穆三奇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些驚懼,對於李圖,現在他們是真的看不清了!
“不用怕,他一人再強,最多在《詩》上造詣不凡而已,縱觀朝野,又有幾人能夠精通數藝?這,正說明瞭他在其他方麵的淺薄!”
林嘯方冷聲開口,而穆三奇也點點頭,起身道:“李圖大人在《詩》上的造詣,真是令我等大開眼界,不過嘛,想要教導靖南郡主等人,一門《詩》遠遠不夠,穆某人,想要請教李圖大人的內容!”
指的乃是《尚書》,也稱為《書經》,乃是戰國以前流傳而下的,所記載的大多是當時有關政治的一些言論和史事。與《詩》並列儒家六藝之一。
古往今來,有多少人能夠精通六藝?寥寥無幾!他們幾人都是一個領域的傑出者,同時拷較之下,恐怕當朝都冇有幾人能夠承受住!
一邊的文老,都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李圖卻是淡然道:“時間緊迫,不知道林嘯方大人,是否有想要考較李圖的?如果有的話,不如一起提出來吧!”
這話雖然說的客氣,但是意思卻是很殘暴:你們一起上!
場中所有人都是一凜,李圖居然如此托大?
“嗬嗬!本官在府中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人如此狂妄過!李圖,這可是你說的,彆怪我們以多欺少!”
林嘯方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穆三奇也是臉色陰冷,李圖居然敢如此輕視他們,讓他們臉上十分難看!
“既然你想讓我們一起上,那我們就一題定勝負!我們兩人各自出一題,你來回答,你也出兩道題,我們兩人回答!”
林嘯方開口,接著道:
“本官精通的,乃是《禮》。本官倒要看看,你如此猖獗,是否真的識得聖人之禮!”
林嘯方咄咄逼人,他也是同樣一個領域的大家,絲毫不弱於張士奇和穆三奇。
他二人都已經下定決心,唯有讓李圖顏麵掃地,才能找回這個場子!
李圖淡然笑道:“兩位大人,請出題吧!”
穆三奇當先發難了,冷聲的:“好!本官來問你,何為‘無逸’?”
這是出於尚書的內容!
林嘯方則是傲然地道:“本官問你,婦人嫁了三年,無子而夫得病而死,宗族之中,該如何處置?此女該如何自處?”
這乃是一個運用《禮》的實例,而且,這個部分的《禮》已經超越了當初孔子所作的部分,有了很多後代大儒的發展!
都不簡單!
瞬間,場中所有人都沉思而下,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