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鄉都帶著甜。
此刻,傍晚時分。
屋子裡其實有點暗。
一個女人低著頭,拿著大刀,不帶一絲感情的切著肉,一隻死不瞑目的巨大蟒蛇頭坐在那,冷冷的盯著。
這個女人比巨蟒更加冰冷。
像是變態殺人魔一般。
然而你走近看,就看到她身體之所以蹲著,隻是為了讓後背接近平斜的一個坡,可以讓她背上的嬰兒睡的更熟一些。
嬰兒的臉貼著她的後背,睡的扁扁的,臉上肉肉都鼓起來,嘴巴時不時輕輕嘟囔一下,呼吸很輕,像是打小呼嚕,能吹小泡泡一樣。
她是最凶狠的獵手,也是最溫柔的母親。
……
傍晚。
縣衙大堂,明鏡高懸的牌匾肅穆冷清。
已經處於下班狀態。
有什麼事都是早上處理。
到了下午,一般不會接案子。
縣衙在縣城中心,左邊臨近城隍廟,右側則是一些背景深厚的老爺的宅院。
當今天下,並不太平,天災**並齊。
奸臣當道,讒佞專權。
百姓民不聊生。
然富者豐田萬頃,窮者無立錐之地。
縣衙最西邊角落一個房舍裡,坐著一個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
房舍裡各種藥材擺放的整整齊齊,每一樣藥材前頭都有標註,名稱,用途,年份,成色。
這本該是一個亂糟糟的房舍,東西堆太多了。
卻硬生生被收拾的井井有條,而且還在靠窗的位置,連了一個木板,做成了桌子的模樣。
一摞一摞的草根摞成凳子。
一個粗布長衫男子坐在這裡,一定是坐很久很久,那草根磨平了,很光滑。
木板搭起來的桌子,連接著小木窗,會有光透進來,就這樣的光下,可以看書寫字。
男子的字寫的極有風骨,若是做文章,不看內容,單看字,就會忍不住讓人擊掌讚歎一聲,好字。
不過這密密麻麻的字,寫的不是詩文文章,隻是一樣一樣的草藥,註釋。
桌上的墨也是最差的那種,很容易結團,寫的時候要更加小心,還總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好在能被屋子裡的藥味蓋過去。
男子在這樣一個角落,寫了很多很多字,若他是書生,手上應該會有寫字的繭,但是他不是,他手上的繭很多,蓋過了那寫字的繭。
不孝不悌之人,不能科考。
冇有人會給他作保。
他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斷了讀書上進的路。
但是那時候,他不懂,這件事有多重要。
在後來的每一天,勞作,重複的勞作,日複一日的勞作,永遠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不僅他冇有未來,他的孩子也冇有。
一生一世,做最苦最累的活,吃著勉強果腹的食物。
一輩子,不如豬狗。
他慢慢懂了,他抗爭過,他為了自己的孩子,跪下懇求過。
當初他被逐出家門,他冇有跪,後來他有了孩子,他輕易的跪下了。
他冇有告訴妻子,他跪下了,得到了更多的謾罵和羞辱。
原來男兒膝下冇有黃金,你跪下之後,彆人隻會在你身上吐口唾沫,再用力踩著你的脊梁骨,要把你的脊梁骨踩彎,踩碎。
讓你卑賤入泥底,永遠翻不了身。
付出一定有回報,付出真心,一定會受到傷害。
這個屋子又小又悶,隻有小小一扇窗,薄薄一點光。
然而在這裡,他把能接觸到能讀的書,都讀了,一遍一遍的寫,記錄。
他乾的這個活,活多錢少,唯一的好處,是能書寫。
他羞於作為一家之主,不能讓妻兒豐衣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