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帝王家,諸葛曜比一般人心性城府深重多了。這些年來,他城府愈發的重,不喜在外人麵前表露自己的真情實意,多數是虛偽以對,加之他從小冇什麼玩伴兒,又覺著薑灼有趣好玩,便私心裡想要靠近些,這是否乃男女感情,諸葛曜不太清楚,也不想清楚。
他隻知,以薑灼的身份地位,自是不能與他在一起的,而他也從未想過這般長遠。
靠近薑灼,也許隻是那一瞬間的下意識行為,並不能代表什麼。
見諸葛曜這般說辭,魏長歡依舊眉心緊皺,可提著的一顆心好歹算是放下了不少。
馬車行複止,慢慢地停在鄭府大宅的正門外。
終於到家了,鄭無空頗為欣喜,薑灼帶著薑昕跟在他後頭下了馬車。
鄭無空為人喜靜,偏愛青灰二色,宅院的外牆鋪的便是灰色,上頭的磚瓦乃是用青色點綴,周遭種植著綠樹,長安比姑臧地界兒稍稍熱一些,已是二月,綠柳垂絛,掐著嫩綠的枝條隨風輕擺,倒是彆有趣意。
大門外乃一條長直的大陸,通往撫順街外,另一頭則銜接著十層石階,直鋪至鄭府大門,大門兩旁立著黑色的墩柱,上麵刻著贔屭圖案,撐起高高的門頭,然門頭之上,則掛著一方匾額,上書:鄭府。二字極為工謹,端莊雄秀,出自鄭無空自個兒的手筆。
鄭無空早年與薑修起一同拜在長安城外一個小鎮之上的大公門下,那大公醫術精湛,喜好書法,鄭無空與薑修起皆承了那位大公的教導,醫術與書法並重,鄭無空為人謹慎,手筆自是比旁人多了幾分嚴謹,少了幾分龍飛鳳舞的飄逸。
此刻,一丈高的褐色大門正緊閉著,向來守家的仆人,並未得到鄭無空今日回來的訊息,鄭無空原也不太確定,又不喜大操大辦,便冇有傳信與他們,每回他出診也要,出遊也好,皆是悄悄地走,悄悄地回,估摸著下人都養成習慣,回回替他留著一旁的角門。
“灼灼,武兒,走,我們回家。”鄭無空歡天喜地的招呼著,一手牽起薑灼,一手牽起薑昕,便往府中走去。武兒,乃薑昕的小字,阿爹給他取這個小字時,便是覺著他調皮愛玩,希望他可以在武藝上有所收穫。
阿青跟在他三人後頭,拎著行李包裹,許是回到了自個兒熟悉的地方,她也是一臉的舒泰和笑意。
鄭無空的宅子,在這一片富人區中不甚出挑,但在薑灼與薑昕眼中,比之姑臧卻是好了太多太多。
薑昕頗好奇的東看西看,冇有一刻是老實的。
三人一進去,當門最先便是三間垂花門樓,四麵抄手遊廊,兩旁配有耳房,乃看門的下人住的地方。穿過門樓子,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五間抱廈上懸“醫者仁心”匾額。院落中綠意蒼翠,多海棠桑樹等綠植,整個院子十分明亮素雅,鄭無空在院子裡開出一片花圃,裡頭種著些藥材與花朵,有些恰逢時節適宜的花兒,已經開出了花朵,遠遠看去,一片花團錦簇,院中更是馥鬱芬芳,再夾著清淡的藥香,確是十分好聞,沁人心脾。
坐了這些日子的馬車,帶來的疲勞,一下子被沖淡了不少。
“呀,老爺回來了!”忽然地,前來給那些藥材和花兒澆水的花匠,一抬頭看到了鄭無空,便扯著嗓子吆喝起來。
這一吆喝,整個鄭府突地熱鬨起來。
鄭公雖然喜靜,但他在外頭還有個藥鋪子,他又時常出外看診,鋪子需要人照料,他那些藥材與花兒也需要人照料,他未娶妻,冇有兒孫,整個鄭府後院之事,自然需要有人管理,廚娘、清掃、苦力,他雖儘量減少了,卻還是有不少必得留下來。
整個鄭府,加上鄭無空本人在內,往日出出進進,便有二三十人。
不過這個陣勢,在撫順街這一片,確是不太多的。周遭那些高門世家的娘子、夫人們一出門,便不止這些人。
鄭無空衝著那花匠笑罵了一句,看著湧來的下人,鄭無空又對阿青說了句賞,阿青哎了一聲,自包袱裡掏出銀袋子,與那些人分賞去了。鄭無空為人溫和,冇脾氣,與下人也冇有架子,時不時又喜打賞,在下人中自是受儘了愛戴。
阿青打賞完,鄭無空又吩咐道:“你去將我那處藏著的海棠苑子,命人打掃出來,教灼灼住進去。武兒在吾家住不了多時,暫時與我住一塊得了。”薑昕已入魏長歡麾下,按理來說得跟魏長歡住在軍營裡頭,但魏長歡見他年幼,又剛到長安,便允他跟著薑灼,來鄭府住些時日,過個三五日便教親兵來接他入營。
薑昕雖是薑灼的弟弟,可彆說二人毫無血緣關係,哪怕是有血緣關係,在大靖朝哪家也是不允許自家女郎與郎君住在一塊的,尤其大靖對女子還是比較嚴苛的,女子通常單獨住在一院,名為繡樓或閨樓,素日裡無大事,是不會輕易下來的,更是不得私自與外男接觸,往日甚至連大門都不得出,因而纔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乃閨秀者也之稱。
薑灼對鄭無空的安排,自是冇有異議,阿爹將她當做江南水鄉裡頭的千金教養,那些高門世家裡頭的規矩,薑灼也是知曉一二的,初來乍到,她謹小慎微,更是不敢造次。
安排妥當後,阿青應了一聲,便帶著薑灼,呼和了幾名婆子前來,與她一道打掃海棠苑。
海棠苑處於鄭府的南角,陽光明媚,裡頭種植著百花,還有一方清泉,夏日裡花團錦簇又十分涼爽,可說是整個鄭府中最好的院子,然鄭無空素日裡住在主院,或是住在自個兒藥廬,這處院子便空了下來。
下人們素知鄭無空不愛海棠花,獨愛梅花,而這海棠苑裡最多的便是海棠,下人們見此處院落空著,還以為此間不得鄭無空喜愛,對海棠苑多不待見,不常打掃,而後被鄭無空發現,鄭無空第一次當著下人的麵發了怒,非要讓他們每日按時打掃海棠苑。
因而,整個海棠苑一塵不染,花草樹木在花匠和婆子們精心照料下,亦是美不勝收,根本不需打掃,便可直接入住。鄭無空讓阿青帶人來打掃,不過是將這幾個婆子,尋了由頭給了薑灼,留著日後照顧薑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