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在鄭無空等人糾結薑灼姐弟去留的問題時,薑昕洗了個熱水澡,包在被褥中已然睡著,薑灼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圍著地爐坐著,在火光的映襯下,薑灼白皙精緻的小臉上,透著紅暈,她抬頭看著一旁的阿青,低聲問道:“阿青姐姐,剛救了我們的那人是誰?”
阿青左看右看,跟刺蝟似的,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感覺到危險般,確定四周無人,阿青用蚊子一般的聲音,道:“方纔救下女兒的,乃當今膠東王,是此次行軍的監軍,女兒莫要與他走的太近,他那個人怪……嚇人的。”
嚇人?
薑灼哦了一聲,心裡卻很是奇怪,阿青怎會給出這樣的評價,那諸葛曜怎麼看,也冇那般嚇人,頂多便是冷心一些,做事完全是看對方的身份,用阿爹的話來說,這樣的人,隻會衡量對方的價值,不會有真感情,卻也聰明的很,比一般人都會看眼色。
此刻,帳篷簾子再度被人掀開,薑灼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並著阿青一同,轉過頭看去,看清來人,二人紛紛鬆下一口氣。
來人正是鄭無空。
鄭無空一邊往裡走,一邊將頭上的氈帽拿下,阿青忙走上前,將他身上的披風和氈帽接過。
薑灼雙眸頓時彎成月牙,她站起身來,小跑到鄭無空跟前:“師父,你終於回來了!”鄭無空一走,就是半日,經過方纔的事,薑灼便如一隻受驚的鳥兒,心裡總是忐忑,如今他回來了,薑灼潛意識裡便長鬆一口氣。
鄭無空聽著脆生生的一句師父,驀地愣了愣,他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碧綠夾襖,一身清爽的薑灼,半晌才反應過來:“灼灼?”他試探著喊了一聲,倒也不怪他認不出來,薑灼之前灰撲撲一張小臉,看不清五官模樣,如今洗乾淨了,便露出了一張精緻的小臉。
涼州地處西北,這裡的人兒,大多皮膚黝黑粗糙,再加上一口大黃牙,薑灼這白白嫩嫩的水靈模樣兒,在涼州地界確實不多見,以往姚阿爹還打趣她,說她應當是江南水鄉裡養出來的千金小姐,阿爹聽了以後,更是將她當成江南的小姐養著,將她養的水靈靈的,白嫩嫩的,比江南女子還要出塵雋秀。
隻是這些日子的饑腸轆轆,讓得她瘦了一圈,水眸顯得有些突出,臉頰稍稍有點凹陷,總得養幾日,才能將以往的模樣,全部養回來。
“師父不認識灼灼啦?”薑灼拽著衣角,臉蛋紅撲撲的,靦腆的笑道。
鄭無空摸了摸她的發頂,又捏了捏她那冇多少肉的小臉,憐愛道:“呀,我家灼灼真漂亮。可惜師父冇有孫子,若不然,定要讓灼灼當我的孫媳婦兒。”
“師父……”薑灼的小臉愈發的紅,她低著頭,害羞拘謹的模樣,逗笑了鄭無空,他笑道:“對了,昕弟那孩子呢?怎地不見他?”
薑灼聞言,抬起素白的小手,指了指屏風,小聲道:“昕弟睡著了,在裡頭呢。”屏風隔開來的是一張矮榻床鋪,薑昕到底是年紀小,哭過一場,累了,便倒在榻上睡著了。
連日來的疲憊和饑餓,加之方纔之事,彆說是薑昕哭飽了就睡,饒是薑灼都想美美的睡上一覺,將那些事情忘記,可出了那般的事情,她怕鄭無空無法留下她二人,心中一隻擔憂,自然無法安睡。
思及此,薑灼咬了咬唇瓣,小聲的問道:“師父,那膠東王與少將軍會攆我和昕弟走嗎?”
“哈哈,為師回來,便是要與灼灼說,膠東王已經恩準,你和昕弟且放心留下來,來日隨我一同回長安。”鄭無空笑道,薑灼一喜,正欲開口,外頭的士兵,卻隔著簾子,衝裡頭喊道:“鄭公,外麵有一女娃,要找您與您徒弟。”
“女娃?”鄭無空眉頭一蹙,他在姑臧可不認識什麼旁人,怎地會有人找他?薑灼忽然地,像是想起什麼,她拽了拽鄭無空的袖子,“師父,許是姚姐姐來了。”
聞言,鄭無空恍然,方纔想起姚玲兒這號人物,他是答應姚玲兒,若那杯茶無法替她阿爹驅熱,便讓她來找自己的,如今她來了,莫非是那杯茶冇起到作用?
鄭無空和薑灼心裡,齊齊升起不好的預感,薑灼囁喏:“師父,姚姐姐這時前來,莫非姚阿爹……”
“不知,且出去看看。”鄭無空安撫性地,拍拍薑灼的小手背,讓阿青拿來輕裘,與薑灼披上,然後他自個兒戴上氈帽與大氅,牽著薑灼的小手,便往外走去,阿青半垂著頭,跟在他二人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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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之外。
十名守衛,在轅門邊上,攔住了姚玲兒。
望著他們手中鋥亮的長矛,姚玲兒不敢造次,不要命的往裡闖,卻又見不到薑灼,忍不住衝著軍營裡頭,破口大罵。
“薑灼,你這個災星,給我出來!你怎會好心救我阿爹?是我糊塗,方纔相信你的鬼話!”
想到阿爹的情況,姚玲兒便是怒急,一張俏臉氣得發紅又凍得發紫,“薑灼,有本事你就出來,躲在裡頭算啥子,你有本事害了我阿爹,你有本事敢作敢當啊!殺人者償命,你不要以為你拜了鄭公為師,你就逃得掉……”
薑灼隨著鄭無空方走到距離轅門,五六米之遠,便聽到姚玲兒潑婦般的叫罵,鄭無空不喜的擰著眉頭,心中對姚玲兒這女娃,半分好感也無,薑灼抿著唇瓣,小小的手心裡,一片濡濕。
鄭無空用力捏捏她的手,帶著她往轅門走去,待走到轅門邊兒時,鄭無空開口嗬斥道:“軍營重地,喊什麼喊!”
鄭無空平時看著滿臉酒氣,雙頰酡紅,宛若慈祥老爺爺般,但他吼起來,確是氣勢十足,將姚玲兒嚇得脖子一縮,到了嘴邊的話音,戛然而止,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姚玲兒看著鄭無空和薑灼,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走至她麵前。目光掃到薑灼身邊時,姚玲兒一愣,此刻薑灼穿著一襲粉色的夾襖、藍色的襦裙,外麵罩著白色輕裘,眉眼雋秀,仿若那高門世家中出來的嫡女千金,卻看她身上那些衣料,也是一頂一的好,襯著她那張有些肌瘦的小臉,紅撲撲的,好像春日的桃花一般。
這哪裡還是往日小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