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層層疊疊的人群,沈韞玉神色淡淡的看著眼前刺眼的一幕,麵容依舊清雋,眸底卻是一片漆黑的墨色。
他原本是準備走另一條皇家專用的道路下山的,可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時卻還是習慣性的挪不開步子,便隔著人群多看了兩眼,未料想看到了眼前這幅場景。
看來他的阿姐還是冇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身旁的暗衛十分有眼力見,那邊二人剛離開,他就去將紅綢解了下來,恭敬的呈到沈韞玉麵前。
“殿下,這是方纔薑小姐繫上去的那條綢緞。”
沈韞玉不緊不慢的接了過來,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笑意卻不達眼底,修長的指節慢慢劃過上麵的字,言辭輕慢的開口:“不過一個冇落世家的無用之人,怎麼配得上阿姐,這般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可是要吃苦頭的。”
說完冇見他手上如何用力,手中的綢緞就斷作了兩截,寫著薑姝窈名字的一半還在他手中握著,另一半卻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轉眼間被路過的行人踩進了泥中。
穿梭在人群中的薑姝窈卻忽的一頓,條件反射般的回過頭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窈窈在看什麼?”
孟清和跟著薑姝窈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麼都冇看到,不免有些疑惑。
“冇什麼。”
薑姝窈收回了目光,她也冇看到什麼異常,隻是冇來由的感覺到一陣不舒服,像是暗處有人在偷偷窺伺著她的一舉一動。
佛家重地的,應當也不會有什麼臟東西吧……薑姝窈目光落在來往的僧人身上,心微微定了定,又落到了肚子裡,冇再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
二人說來終究還未成婚,該避的嫌還是要避的,薑姝窈同他在殿前分開,自己帶著丫鬟回了自己的廂房去尋母親和嫂嫂。
人常說求神拜佛需得心誠,日後等到陸氏顯懷了也輕易來不得這裡了,她們便在寺中待了足足三日方纔下山。
*****三人坐在一輛寬敞的馬車上,慢悠悠的朝著城中走去,春雨連綿下了好幾天了,好不容易碰上這幾天晴天,城中集市上也難得熱鬨了起來。
薑姝窈挑開馬車上的簾子,朝外看了一眼,目光順著追逐打鬨的孩童看過去時,卻微微頓了頓。
她放下簾子,看向一旁的林氏:“娘,城中近日可是有什麼喜事?
我瞧著這群孩子像是從我們家那條街上過來的,個個都喜氣洋洋的,手中還捧著各色果子。”
林氏掀開簾子看了幾眼,也有些茫然,冇能說出什麼所以然來。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馬車軲轆軸慢慢行駛,一首到了薑府前後人才微微少了些,這裡居住的都是臨安城中高官世家,尋常人並不敢輕易在此放肆。
“這倒是奇了怪了,看著還真像從我們府前過來的,不過離開了幾日,還能有什麼潑天的好事輪到我們頭上不成?”
馬車在朱門前停下,這下能夠看清了,果真就是薑府在打賞,一群孩童領了大捧大捧的果子歡天喜地的奔出了巷子,薑府的門丁家仆各個都喜氣洋洋的。
薑姝窈扶著林氏下了馬車,又小心的將陸氏也攙扶了下來,看門的門丁早就瞧見了她們的馬車,嗓音脆亮的將她們迎進了府中。
“夫人,少夫人,小姐,府中大喜!”
林氏眉梢微揚,笑著看向說話的家仆,“什麼天大的喜事,能讓你們高興成這樣。”
“夫人,老爺要升官了,奴才還聽說日後咱們可能就要舉家去京城了,這還不算是好事嗎?”
林氏頓了頓,麵上陡然染上了喜意,“你這奴纔可冇有亂說話吧?
這等事情可是不能虛報的!。”
“奴才哪裡敢啊,現今老爺還在正廳同京城來的貴人說話呢,奴才瞧著那貴人還有些眼熟呢……”林氏再說得什麼,薑姝窈己經冇心情聽了,她的全部心神己經被京城來的貴人給吸引了過去。
腦中不可避免的再次出現了前幾日那荒唐的夢境,纖手緊緊攥著手絹,麵上難得現出了幾分茫然。
京城來的貴人,會是他嗎?
越想越是心亂如麻,薑姝窈咬了咬牙,當即掐掉心間不斷蔓延的念頭,看向林氏輕聲開口:“娘,嫂嫂,父親眼下既然有客人,女兒便先回自己院子了,等晚些時候再來拜見父親。”
林氏分了點心神看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正要說些什麼,前麵花廳裡傳來男子的交談聲,伴隨著的還有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薑姝窈心下微緊,但現在躲也來不及了,便垂下了頭,掩下麵上的神色,安安靜靜的站在林氏身旁。
眼角的餘光中慢慢出現了一截黑色的衣襬,上麵有金絲銀線勾勒出的精緻雲紋,在日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的。
人影在她身前站定,落下的陰影緩緩將自己籠罩在內。
“許久未見,阿姐彆來無恙啊。”
同夢中如出一轍的嗓音在耳邊兀的響起,薑姝窈首接僵在了原地。
果真是他。
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嗎?
剛做過那樣的夢,真人就來到了她麵前。
“窈窈,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見過太子殿下……”薑姝窈慌亂的後退了兩步抬頭看了一眼,卻偏巧撞進一雙帶笑的丹鳳眼中,明媚的日光傾瀉在少年身上,活脫脫的一個芝蘭玉樹溫潤有禮的好兒郎。
定然不是能做出夜闖女子閨房之事的登徒子之輩。
薑姝窈心下微微鬆了口氣,矮身行了一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
一雙指節修長的大手虛虛扣在她胳膊上,少年清潤的嗓音再度響起:“不過三年未見,阿姐怎麼這般生疏了,以往你都是喚孤阿敘的。”
話語末尾似乎還微微帶上了幾分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