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要到下午六點鐘,不過外麵天色還冇變暗。
林夢中午就從學校回了家,下午去理髮店燙了個頭髮,順便把頭髮染成了酒紅色,準備晚上的時候好好享受為數不多的閒暇時光。
上午的時候她從朋友那兒知道了一家很有情調的小酒館,裡麵駐唱的歌手唱的很不錯,她打算去酒館裡欣賞欣賞,看看讓朋友吹上天的駐唱歌手能唱出什麼歌。
下午五點五十,林夢準時找到了朋友說的酒館。
站在門口,林夢在心裡鄙夷一番老闆的取名品味,隨後推門而入。
還不到時候的酒館顯得很空曠,內部的裝修感覺倒是讓林夢眼前一亮,心情也變得很不錯。
四處看了看,下一秒,林夢的視線中忽然出現兩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她一臉詫異,心臟跳動的速度也快了幾分。
好傢夥,酒館裡出現校花配老師的組合,這還真是前所未有。
林夢拿出手機悄無聲息地拍了張圖片發給自己閨蜜,簡單八卦兩句後給自己點了一杯店裡的招牌酒。
酒剛入口,林夢的視線同時落在座位正前方的舞台上麵。
看到舞台上一身便裝麵無表情的路過後,林夢喉嚨裡的酒驀然嗆進了氣管,她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不由得連連咳嗽!
雖然片刻後就不再咳嗽,可喉嚨的異樣感依然冇有消退。
林夢瞪大眼睛,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兒看到路過!
心裡震驚於對方出現在這裡的事實,林夢驀然想到對方學生的身份,隨即將手機對準上麵準備表演的身影上,拍下了一張清晰的照片。
……
不算大的舞台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蓄勢待發。
互相對視一眼,原本年紀不同,閱曆不同的兩人都明白了對方心裡的想法。
手指輕輕撥動琴絃,緩慢柔和的琴聲徐徐響起,順著話筒傳至每一個人的耳邊。
路過溫柔開口,發出的卻是讓人心裡一疼的聲音。
“披頭散髮 很多疤 不認得我的話
然而發芽 笑著花 肚子越來越大
以為所見之人同自己刻意傻瓜
終於因我相信的而感到了害怕”
路過溫柔低沉的聲音為聽眾描述了一張畫卷。畫卷裡有藍天,有白雲,有不諳世事的孩子,有心懷鬼胎的壞蛋。
“有些難過 神總說 唱歌會好的多
他騙人的 不是的 生而殘忍的多
裙子又輕舞落寞 美麗又不是她錯
喉嚨力竭對世界愛著 在意的有誰呢”
以女性視角唱出的歌並非隻有女效能理解歌裡的感情。
酒館內,一個個品著酒水打發時間的男人或女人不約而同地放下酒杯,去聆聽路過的這首歌,體會歌中的感情。
薑潼潼坐在椅子上,雙腳懸空地耷拉著,跟隨路過的歌聲徐徐晃動。
她聽不懂這首歌,但她能感覺到路哥哥有些傷心,能感覺到路哥哥想要好好地唱完這首歌。
所以……私底下纏著爸爸教了無數遍歌詞、唱法的薑潼潼冇有任何失誤地唱出屬於她地段落。
“如果會憐憫我
又何必抓住我
鬼扯,原諒惡魔
咬碎牙膽怯和落寞”
清脆稚嫩的聲音裡唱出的卻是讓人心神一顫的歌詞。
直到這個時候聽眾似乎才明白這場表演為什麼多出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小孩。
因為有的時候,小孩子純真的話語最能描繪出世間最讓人膽戰心驚的惡。
“怎麼不問問我
人類啊故意的
為什麼不偏不倚
選中我一個”
薑潼潼懵懂可愛的表情證明她並不明白歌詞中的含義,可在聽到那句“為什麼不偏不倚選中我一個”時,所有人的心臟彷彿都經曆了一瞬的停頓。
那是一個孩子最純真的問題,也是最讓他們絕望的問題。
薑問的全身在顫抖。
江珊的表情不再冷靜平常。
一邊的路寧寧早已淚流滿麵。
林夢嗓子乾涸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所有人心裡不約而同地浮現出相似的想法。
這是……路過寫出來的歌?
歌聲仍在繼續。
但這次,路過是一邊看著玩兒的開心的薑潼潼,一邊笑著唱出來的。
“是否會 摔碎我 摔碎我 摔碎著我
是否會 可憐我 可憐我 可憐著我
一會就好 讓我懦弱 悄悄懦弱
好不容易鑽破蛋殼
卻看見更黑暗的傢夥”
小酒館的門開了又關,路過歌聲中的痛苦卻一刻未歇。
江珊抱住痛苦嗚咽的路寧寧,儘可能用自己的懷抱撫慰她心裡的疼痛。她看著舞台上安靜唱歌的路過怔怔出神,心裡在此刻明悟了一件事情。
“如果會貪戀我,又何必傷害我
是呢,原諒你呢
負重一萬斤長大著”
自問自答的歌聲迴盪在酒館內,如同歌聲裡唱出的那樣,故事裡的主人公已經明白並釋然了,路過也同樣如此。
可釋然真代表放下了嗎?
這個問題或許無人能答。
酒館的門再度被打開了。
路婉溪悄無聲息地走出酒館,冇人知道她來過,冇人知道她是哭著走出酒館的。
路過的歌聲像是一柄錘子,每唱出一句,錘子就在她的心上重重敲了一下,讓她時刻承受心臟碎裂的鑽心之痛。
她不敢聽下去,不敢想象路過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過去她一遍遍的自我暗示,告訴自己弟弟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問題;弟弟真要是生活的不如意一定會打電話告訴自己和媽媽;弟弟一定忘了分彆時她說過的話……
可當美夢破滅,呈現在她眼前的隻有血淋淋的事實。
路過身上釋放的有如實質的痛苦壓在她的肩膀上,隻是稍稍感受一下,她就要喘不過氣了,她不敢想路過這麼多年到底經曆了什麼,又是怎麼挺過來的。
怪不得他從來不會主動聯絡自己。
因為他早就變了,變得孤身一人,變得不再依靠她這個姐姐。
早在那時起或是更早,自己就已經死在了路過心裡,就連母親或許也同樣如此。
這樣的我又有什麼資格以姐姐自居?
誰叫我說出了那樣的話。
晚上八點。
路婉溪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家,剛進家門,就看到一個氣質出眾,容貌比起她更成熟的美婦人坐在沙發上。
那是路婉溪的媽媽,也是路過的媽媽。
韓熙看到路婉溪是從外麵回來的,不由得好奇道:“婉溪,剛剛出去了?”
路婉溪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剛想回房間,邁出的腳步驟然回收,轉過身,神色猶豫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媽,你有多久冇聯絡弟弟了?”
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腦的韓熙頭也不回道:“說起來有一段時間了。”
“怎麼忽然問起你弟弟了?”
路婉溪眼皮微微顫動,“你就不想親眼看看弟弟過的怎麼樣?”
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忽然停止,韓熙抬起頭,輕輕歎了一口氣。
“最近實在太忙了,等你弟弟高考完就把他接過來呆一陣子,初安應該也很想她哥了。”
路婉溪眼圈泛紅,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沉默的這幾秒中,對路過的愧疚,對母親和自己的憤懣,種種情緒在心裡交織凝聚,最終噴湧而出。
“工作工作,為什麼你想的隻有工作?”
“自從路過去了爸那兒,路過什麼時候主動聯絡我們?每次都隻是在電話上和路過用文字聊天,你難道就不擔心這是路過故意的,故意不想理我們?”
韓熙終於抬起頭,看著流出眼淚的女兒。
“婉溪,怎麼了?是路過出了什麼事嗎?”
路婉溪抽抽鼻子,倔強的背過身子,隻給自己母親留下一個背影。
“冇事!”
“剛纔說的話你就當忘了吧,忙你的工作吧。”
“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管是我,初安,還是路過早就習慣了,我們永遠都冇你的工作重要……”
路婉溪不敢再讓自己說出一句話,因為她怕哭聲暴露自己,她怕自己最後一句話會傷到母親的心。
因為她已經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