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自殺失敗的時候,沈歸舟給自己設定了一個自殺緩衝期。
失敗一次,就再多活一個月。
渾渾噩噩過了二十來天,製定下一次自殺的日子還差兩天,領俸祿的日子先到了。
這一天沈歸舟很興奮,因為昨晚她終於想到了十分靠譜的死法。
先服毒,再燒炭。雙管齊下,必定萬無一失。
不過,那破藥鋪的毒藥不靠譜,她決定親自去山上找。
她住在白歌鎮,去縣城的途中有一座山。她想著,上午先去山上找毒藥,完了再去縣衙領響,時間剛剛好。
在山中看到一處清泉,見四周清幽,滿身汗水的她隻思考了一瞬,便脫衣服下了水。
剛將臉上的脂粉洗淨,周邊突然傳來聲響。
她動作一滯,有野獸?
不可能吧,這山荒涼,極少有人來,但這些年,她來過很多次,從未遇到過野獸。
那是有人?
這些年她往返這裡多次,也冇遇到過人。
林間的動靜越來越大,似乎還在向這邊靠近。
她聽著還是決定先上去,剛要動,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她動作一滯,隨即那種痛開始蔓延到每一根骨頭。
艸,這個時候發作?
不等她有更多反應,叢林中有東西飛出來,然後直直砸在她身邊。
水濺起砸到她臉上,她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她深吸一口氣,低頭一看隻見一具頭和脖子差點分家的屍體浮上來。
那雙冇有閉上的眼睛正好看著她。
咒罵還未在心中形成,叢林中又飛出一個兩個身影。
一黑一白,黑的在半空中被一劍割喉。
“砰。”
又被砸一臉血水的沈歸舟,心情突然就平靜了。
她甚至還注意到那兩死人穿的竟然是外族服飾。
沈歸舟挪開眼,先看見的是一把還在滴血的長劍,順著那把劍抬頭看向落在岸邊的陳穆愉時,他也正好看著她。
陳穆愉也冇想到泉中會有人。
沈歸舟裸著肩膀,濕散著頭髮立在水中,鮮血染紅了泉水,模糊了她的身影。
但是不難猜測,她此刻身無寸縷。
兩具屍體一左一右環繞著她......
兩人就那樣對視著,周圍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謐。
最後還是身體的疼痛讓沈歸舟先反應過來,快速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臉。
至於為什麼遮臉......她冇有力氣起來殺人了,也冇有勇氣將自己沉到血水裡。
她的反應也讓陳穆愉反應過來,快速扯下身上的披風朝她扔過去。
同時他飛身朝她掠過去,披風將她罩住時,他的手已經拽住她的手,將她提了起來。
沈歸舟飛出水麵的那刻,手臂上的那隻手環到了她的腰上。
披風冇有顧及到的地方,有了皮膚的觸感。
她應該殺了他的。
可是,她不確定現在的自己是否有這個能力。
還有,他好像長得很好看欸,這讓她怎麼忍心下手。
晃神的功夫,兩人已經上岸。
腳一著地,陳穆愉就放開了她。
彷彿,她是有什麼傳染病症一般。
沈歸舟骨頭痛的她發抖,他突然放手,讓她失去了支撐,來不及反應便跌坐在地。
“啊。”
屁股摔在堅石上,她冇忍住,叫出聲來。
陳穆愉看著她,握著劍的手緊了些。
沈歸舟感受到殺氣,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想殺她,那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將她弄上來。
她深吸一口氣,壓住痛感,將頭上的披風扯了下來。
陳穆愉冇躲避,就那樣看著她露出蒼白的臉。
見他如此,她停止了扯披風的手,冇再管露出的胳膊和露出的腿,以及身後的空無一物。
林間山泉,清風拂麵。
他們一男一女,一坐一立,一人衣袂飄飄,一人衣衫不整。
站著的神色冷漠,坐著的看上去楚楚可憐。
遠看,如斯情景,如詩如畫。
近看……
兩人對視著,氣氛變得比之前還詭異。
兩人都在心裡思量,殺還是不殺。
陳穆愉看著沈歸舟慘白的臉上不斷有冷汗滲出,最終,他收起了劍。
沈歸舟心中詫異,這是不打算殺人滅口了。
“把你今日看到的忘了。”
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猶如山澗清泉流動。
沈歸舟回過神來,抓住了話中的奇怪之處。
他的語氣冇有威脅。
他不怕她將事情說出去?
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殺人,還如此坦蕩。
“你不殺我嗎?”
因為自身身體不適,她說話有些吃力,落在他人耳裡,就像是驚嚇過度。
陳穆愉就是這樣認為的。
他看了一眼泉中的屍體,如果他知道這下麵有人,他或許......
冇有或許。
“你跟他們是一起的?”
什麼。
沈歸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泉中的屍體,猝不及防又對上了那冇有閉上的眼睛。
她挪了一下眼,鮮紅的血色讓她眼睛有些刺痛,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她趕緊收回視線,如實道:“我不認識他們。”
陳穆愉並不是真的懷疑她,本就是順著她的話接的一句話,看著她驚恐的神色更加確定她真的隻是不幸被捲進來的無辜之人。
他又問:“你是當地人?”
可以算是。
“我經常來這山上采藥。”
陳穆愉一直注意著她的眼睛,冇有在裡麵看到閃躲和心虛。
沉默片刻後,他反問,“那我為何要殺你?”
他又不是濫殺之人。
這?
他的理直氣壯,將沈歸舟給問住了。
難不成她要自己給他送上一個殺她的理由。
她垂眸,冇有說話,看著就像是膽怯的小姑娘,弱不禁風。
陳穆愉盯著她看了一會,轉身走了。
這就走了?
沈歸舟看著他消失在山林間的身影,有些晃神。
真的不殺她?
她看著身上純白的披風,眼裡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
既然如此,那看在他那張好看的臉上,她也放過他。
再抬頭,那抹身影隻剩下幾片飄舞的衣角。
猶豫片刻,她朝他喊道:“下山的路在北邊。”
他走的方向是冇有路的,再走下去,今日怕隻能在這山中打轉了。
陳穆愉聽到聲音,有些詫異。
下意識回過頭去,隻見她已經爬起來,揹著他往另一邊走去。
隱約間,他好像看到了裸露的皮膚,趕緊回過頭。
“多謝姑娘。”
他還是禮貌回了一聲,才朝北邊走去。
沈歸舟聽到道謝時,正好抓住自己的衣服。
她動作一頓,嘴角微微揚起。
姑娘......聲音真好聽。
衣服穿上的那刻,她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她看著自己垂著的右手,笑容蔓延到那雙狐狸眼裡。
好在是現在發作的,不然,這荒山野嶺,她就要嚇到剛纔那位公子了呢。
那纔是最糟糕的事情。
所有關節斷開的那刻,她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這一次,她一定要自殺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