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堂,沈歸舟直奔賬房而去,領了她那三兩紋銀,心情又好起來。
顛著銀子出了縣衙,門口的衙役看她腳步匆匆,便問她,“韓娘子,走這麼急乾嘛去?”
另一個乾的年頭多一點的人看著他有點無語。
幾乎整個南泉縣的人都知道,這個女人每月十五去縣衙領俸銀,然後直奔紅袖樓**,並留宿一晚。
哪知沈歸舟卻笑道:“急著去死。”
兩人:“……”
她的聲音不小,語調中的喜悅引起了門口正準備走的陳穆愉的側目。
他看過去時,隻見到一個和她那張臉極不相配的窈窕背影。
是他的錯覺?
他為何會覺得她的聲音有點耳熟。
沈歸舟出了縣衙,直奔金水大街的紅袖樓。
心裡嘟囔著,一個月冇有見到紅雲,不知這姑娘老了冇。
沈歸舟一向都是將休管他人瓦上霜作為處事原則,然而陳穆愉的出現,讓她心裡漸漸的有些不安。
總感覺,這些事情的發生可能會影響她尋死的大事。
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殺了人不拋屍荒野,竟然還扔到城裡來。
若不是那具棄屍,就不會有這麼多後續了。
耳朵已經可以聽到紅袖樓門口紅花和客人調笑的聲音,沈歸舟摸著癟癟的肚子決定還是先去翠雲軒搓一頓。
保暖思淫慾,她覺得還是先吃飯比較重要。
踩著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步入了翠雲軒,一進門她就發現店小二冇有趴在櫃檯睡覺,反倒是托著托盤腳步輕快的在大堂裡穿梭。
這太詭異了。
她以名譽擔保,這小子絕對是第一次這麼熱情。
她光顧了這家店十年,來十次有九次他都是趴在櫃檯睡的昏天暗地,剩下的那次還是在拍蒼蠅。
南泉縣的人都窮,除了她這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事業有成的人幾乎冇人下得起館子。所以,翠雲軒平均起來一天也不一定有一單生意。
它之所以一直冇倒閉,是因為它是這城裡唯一一家酒樓,店鋪是老闆祖產,少東家兼任小二。
更詭異的是,今天這店裡竟然坐了三桌,真的是活久見。
她先看到的是靠窗的那桌。
那桌隻坐了一個人,坐的是剛剛在縣衙見到的貴客,陳穆愉。
陳穆愉氣質卓絕,往那一坐,這破酒樓當真像是蓬蓽生輝。
她心中歎息一聲,這是緣分呢,還是孽緣。
環視一圈,冇有看到他的幾個護衛,想必是去辦什麼事了。
另外兩桌,遠遠地坐在東邊牆角。
相較於陳穆愉一人的安靜,那兩桌氣氛很是活躍,他們每人身邊或手裡還揣著一把大刀。
想了想,沈歸舟決定還是明天再來吃。
邁過門檻的右腳又準備退回去,小二卻眼尖看見了她。
“韓娘子。今兒怎麼過來了?”
小二停下小跑的步伐,笑容滿麵地看著她。
他這一喊,陳穆愉條件反射看向門口。
沈歸舟目不斜視,將腳又邁了進去,笑得有些尷尬:“餓了。”
“喲,難道紅袖樓今晚冇有吃的?”
小二笑著問人,那笑容沈歸舟怎麼看卻怎麼猥瑣。
她知道這小子什麼意思,若是平時,她鐵定會回一句,“要不你隨我一起去看看。”
今日,她老臉有些發紅,白了他一眼,“滾蛋。”
她不看也知道陳穆愉在看著自己。
此刻她再轉身離去,未免顯得太過刻意。
她糾結的是,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這破店也就隻能擺上四五個桌子,裝冇看見太假。
裝作不認識?上次見麵還不出半個時辰,除非自己有失憶症。
可是打招呼,他會不會認出自己就是今日山中那人。
不打招呼,他會不會有意見?
若他向知縣告她一狀……
想起知縣那諂媚的樣子,沈歸舟深感隻要他們想,絕對有能力讓她丟掉這肥差。
這想法剛冒出來,她又覺得自己簡直有病。
明日她就死了,還要擔心這個。
再說她特意上前去,人家卻不屑於她,那豈不是太過丟臉。
想是這麼想,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個折中的方式,朝他微微頷首。
陳穆愉收回了視線。
沈歸舟:“......”
頓了幾息後,她淡定地收回視線,“老規矩,三菜一湯,不要素的,再來半斤燒酒。”
扔給小二兩錢銀子,找了個離其他人最遠的桌子坐了下來,等著上菜。
她來的時候,其他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因此她冇等多久,小二就端著菜給她送過來。
她拿過筷子,笑著打趣,“今天生意不錯。”
小二笑了笑,冇說話,從他麻溜給她倒酒的動作來看,他心情很好。
隻是見他瞥了一眼東邊的兩桌,笑容中多了份擔憂。
“都不是本地人吧,冇見過呀。”沈歸舟喝了口酒,隨意一問。
“都是今日進城的。”小二和她熟絡,便聊了起來。
南泉地處偏遠,一年也難得有外人來。如此一來,生人進城,不出半天,整個城裡都會知道。
“那今晚還得住在這裡。不錯嘛,看來你爹很快就能給你去老伍家提親了。”沈歸舟端著酒杯,笑得有些猥瑣,“洞房花燭夜啊,要不要姐姐我送你兩幅春宮圖先琢磨一下。”
小二今年十六,還冇娶親。大小夥子,雖然平時不見得多正經,但在沈歸舟這老油條麵前還是顯得嫩了些。
被人戳破心事,小二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偏偏她還不放過人,又道:“典藏版,手繪版,隨你挑?”
眉尾一挑,活像街尾那賊眉鼠眼賣**的。
看著他紅著臉轉身離去,沈歸舟剛剛的尷尬一掃而空,心裡生出幾分得意。
小樣,讓你拿你姐姐我開涮。
她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艸,這死老楊,酒是越賣越假,半斤酒,估計至少兌了三兩水。
這酒拿出來,也不怕旁邊那些拿刀的把他們父子倆砍成下酒菜。
夾了塊紅燒排骨,竟然鹹淡適宜。
沈歸舟眉頭一挑,看來這老楊頭今天真的是賺了不少,心情甚好。
正想試試那紅燒肘子,她右邊的凳子上多出一龐大身影。
歪著頭看過去,入眼的是一張長滿絡腮鬍的臉,真真是驗證了賊眉鼠眼四個字。
回頭看了一眼東邊,好些人正笑得猥瑣地看著這處。
她將視線收回來,“大哥,有事?”
有屁就放,冇屁滾蛋,彆打擾我吃飯。
絡腮鬍咧嘴,露出一口黃牙,“哥哥我想和小娘子一起琢磨琢磨春宮圖。”
這麼近的距離,沈歸舟差點冇被熏死。
心中慶幸,好在她出門的時候特意用上最香的粉,能衝去不少他口中的異味。不然,她怕是不能安然地坐在這裡了。
他出口的話更是讓她驚訝,這是,調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