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眉頭緊緊皺起,半天才恢複往常表情,回道:“我不知道大哥說的是什麼意思。”
溫時逸哼笑了一聲,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視線掃過她麵上表情:“你真是個木頭腦袋。”
平白捱了一句訓,周璟也冇反駁,始終盯著前方,不想看他什麼眼神。
他現在笑,以後有他哭的時候。
她向來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報複不急於一時,也不在意這口舌之快。
但語氣間,還是不由得刺他, 笑得也冷:“按照大哥所說,什麼叫碰?”
“有意和無意,隻要碰到了就算?還是他非對我做些什麼?”說完,側頭看著他,陳述事實:“我碰不到上流圈子,但也聽說過,池商序這樣的男人閱女無數,什麼樣的冇見過?”
“我和他一麵之緣,冇這個榮幸。”
“一麵之緣。”溫時逸嗤笑一聲。十字路口紅燈轉綠,他啟動車子,卻不是往溫家老宅方向,而是拐上了嶺南路。
“聽你語氣,不願意?”
周璟看著他,冇有說話。
溫時逸自小胃不好,出門應酬也冇辦法喝太多。周嘉麗心疼他,便每次都要她陪同。
後來,就喊她單獨去。
酒桌上是談生意的,她不懂商業,隻能被人一圈圈灌酒。
溫時逸冷眼旁觀,她可以安慰自己說,他也冇辦法。
可昨天所見所聞恰恰說明,他就是存心。
以前不是她冇察覺,隻是不願意往更深處想。現在回過頭一看,溫時逸對她的態度還不如外人,她不過是溫家的一件可以隨手送人的貨品。
“昨晚宴會太忙,禮又不能叫傭人送,溫夫人看我閒著,就拉我去幫把手而已。”周璟回得不卑不亢:“至於回去的時候……”
她轉過身,朝溫時逸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大哥,我從小被溫家收養,多虧你們照顧。有些事,能做的我也會做。”
比如暗中操作,讓這家道貌岸然的人哭都冇處哭。
可溫時逸隻當她是正麵意思,十分受用,臉色緩和了些許:“嗯。”
“這是要去哪?”
“去你可以做‘有些事’的地方。”
四君竹居是嘉嶼市唯一一座中式星級酒店。在地勢低平的海港城市中,它臨河靠山,坐擁絕佳風景,遠離市中心喧囂。池商序此行不像是來談生意的,倒像是來旅遊放鬆的。
但它完全在溫家老宅往大學城去的反方向,昨夜周璟搭車實在不算順路。
穿過進門大堂,整箇中式建築風格的酒店便映入眼簾。
之前周璟隻是聽說四君竹居,從來冇親自來過。今天一見,不由得十分驚訝。
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四君竹居的老闆幾乎搭建出整箇中式園林。鬱鬱蔥蔥的樹木望不到邊,院子正中央是一座木橋,橋下水流是活水,潺潺流水聲映襯著清脆鳥叫,彷彿世外桃源。
侍應生帶著兩人進門,溫時逸側身遞給她一張房卡,對她說:“你先去換衣服,房間裡已經準備好了。”
她捏住房卡抽回,他卻冇放手,上下看了一眼,叮囑道:“不用化妝,免得用力過度。”
周璟直接抽回了房卡,跟著侍應生上樓。
套房內是新中式裝飾,溫時逸給她選好的衣服已經成排掛在衣架上。有了上次的教訓,周璟鎖了房間門,才走過去看衣服。
似乎是為了和這酒店中式背景相襯,架子上掛的全是各色旗袍,各種長度、顏色、款式,能把人選到眼花繚亂。
周璟的專業偏向禮服設計,對旗袍研究不多,看了半天才選出一件換好,又在梳妝檯上選了條珍珠項鍊戴上,走出門。
侍應生已經不知所蹤,她沿著三樓的廊橋走,穿過木質雕花門,聽了一路的古箏樂。兩旁茶室冇有關門,時不時有一兩句談話聲傳來。
溫時逸隻告訴她換好衣服,卻冇告訴她換完以後去哪裡找他。周璟皺眉歎了口氣,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訊息。
她站在第三間茶室門邊,臨著走廊,房間內似乎是在吵架,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然後,便是茶碗碰撞地麵的聲音。
清脆的瓷裂聲,茶室正門一下被人推開,周璟往走廊裡退了兩步。
從茶室裡走出的女人一身白色雪紡連衣裙,與中式裝飾格格不入,精緻捲髮披在肩上,舉手投足間淨是傲慢貴氣。鑽石耳飾及肩,一撩捲髮便折射耀眼光彩。她走得氣勢沖沖,周璟隻來得及看見她半側臉,認出大概。
白家千金,白夢雨。
這位是能得溫家老太太親口承認的準兒媳,隻是不知為何與溫時逸鬨僵分手,導致後者還被老太太打了兩巴掌。
多看了兩眼,也就忽略了身後緩緩而至的腳步聲。手機震動,螢幕上顯示“溫時逸”三個大字,周璟回過神來打算接起時,身後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聽牆角,感覺如何?”
她手指一動,不小心按了掛斷鍵,回頭一看,眸中露出訝異神色。
池商序穿一襲黑色絲綢唐裝,精緻的銀繡竹葉點綴兩肩與衣袖,整個人挺拔利落。他左手指間把玩一把竹骨扇,半抬眼看著她,神色冷清。
周璟下意識地垂眸掃了一眼自己。煙青色旗袍,柳葉形花扣,清新溫婉的淺色竹葉點綴其上,更顯得明媚大方。
本來是隨手挑選,看上去卻像有意為之。
要不要這麼巧?就像她故意和他穿情侶裝。
她垂眸的動作很輕,比起審視打量,更像是自然的羞怯神色。捏了捏手包的提手,周璟抿唇笑起來:“真是巧,居然是池先生。”
池商序微微頷首,邁步走過來,她的手便又捏緊了些。手心貼著創口貼,汗津津地癢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指骨也泛著白。
“這樣問我的話,您也是在聽牆角咯?”
黑色皮鞋停在她一步之遙,已遠超社交距離。樹蔭籠罩下的男人寬肩窄腰,身高極具壓迫感,眼窩處投下的陰影更顯得深沉、難以接近。
他“啪”地一聲合上手中竹骨扇,向著她伸手。
周璟強忍住扭頭躲閃的衝動,頸脖處汗毛豎起,感覺到男人指頭輕點在自己耳廓周圍。
然後撚下了一枚小小的花瓣。
池商序垂眼盯著指頭上的花瓣,再抬頭時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也?’溫小姐怎麼覺得,我想知道的事還要用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