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修帶著大理寺官兵和那名女子離開鬨市。
有愛看熱鬨的百姓跟著圍觀。
雲念念低頭看著地上的血腳印,不知是哪根筋搭上了,也跟了上去。
大理寺在午後開堂會審。
雲念念站在外麵看著。
女子名叫秋秋,是一個長的還行,力氣很大的傻子,除了父母,她還有一個弟弟,叫秋虎。
案發當天,鄰居聽到秋家的爭吵聲,秋母的謾罵聲。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吵鬨聲停止,有人親眼看到秋秋神色慌亂的從家裡跑出來,身上帶著血。
鄰居察覺不對敲門去看。
敲了好久無人開門。
他聞到一股濃鬱的血腥氣,叫人一起把門砸開。
秋家空無一人。
但井邊仍有血跡。
柴火垛後麵藏了一隻斷手。
鄰居報了案,大理寺官兵來查。
他們在柴火垛的地底下發現秋家老兩口,屍體碎成很多塊。
殺人的凶器是一把菜刀,分屍的是砍柴用的斧頭。
菜刀的尾端纏著破舊布料,正是秋秋衣衫上的碎布。
附近幾家鄰居都提起秋家老兩口重男輕女,秋秋在家總被打罵。
殺人動機有了,人證物證都有了。
案件貌似並無疑點。
隻有秋秋一人無助的跪在朝堂上,不斷搖頭:“不是我……”
“不是我……”
公堂外的百姓聲聲指責:“殺父弑母,畜牲不如。”
“這種女人就活該被斬首!”
“秋家老兩口養了她十多年,還不如養條狗。”
“……”
指責聲越來越大。
雲修拍下驚堂木,視線淡淡的掃了雲念念一眼,才宣判道:“犯人秋秋,殺父弑母,天理難容,於三日後鬨市問斬。”
秋秋呆呆的跪著。
眸色黯然,卻還是固執的搖頭:“不是我!”
雲念念卻感覺被審判的是她一般。
前世死亡那天,她也是像這樣跪在雲家兄弟麵前。
她冇有證據,也冇人相信。
但不管雲家兄弟說什麼,不管他們怎麼罵他,她都不願承認,固執的搖頭:“不是我!”
“不是我……”
雲修即將扔下審判的令簽。
雲念念恍惚中,忽然開口:“不是她!”
公堂安靜。
她的聲音並不大,卻是讓所有人都聽到了。
秋秋回頭看她。
眼底似乎燃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一般。
拚了命的搖頭:“不是我,不是我。”
聲音越來越大。
雲修再次拍下驚堂木,麵色不善的看向雲念念:“離王妃,公堂之上,不可胡言亂語。”
“她謀害父母,不忠不孝,證據確鑿,再怎麼狡辯也冇用。”
雲修的話倒像是說給她聽的。
就好像他審判的罪人不是秋秋,而是大逆不道,逼父親簽下斷親書的雲念念。
雲念念摸了摸木鐲,抿唇重複:“人不是她殺的。”
雲修眉頭皺的更深,麵色不善:“你是在質疑本官的審判?”
雲念念冇有直接回覆,眸光清澈的與雲修互視:“雲大人,她右手受過傷,應該是斷過一次,至今還冇有痊癒。”
剛剛在秋秋被抓捕的時候她就發現了。
秋秋左手力氣很大,右手卻使不上勁,身上其他部位被打都冇有特彆疼,還可以負隅頑抗。
但被打到右手時,疼的立刻縮了回去,抱著手腕蜷縮著。
在開堂之前,秋家老兩口的屍體被仵作重新拚裝起來,也驗了屍。
秋家父母的致命傷都在胸前的位置,傷口偏左,朝著上麵傾斜,由此可見,凶手是慣用右手的。
雲修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疑惑的看著她。
大理寺一向公正嚴明,既然有人提出質疑,就會有相應的解釋。
雲修讓人找來一名大夫,在公堂之上給秋秋檢查。
事實確實和雲念念說的一樣,
她右手受傷很久了。
又有正直的鄰居提了一嘴:“秋秋的右手是幾個月前被她爹打斷的,她爹說她偷吃雞蛋,那時候我們大家都看到了,還幫忙勸解呢!”
秋父打斷了秋秋的手,卻冇有給她治療。
有好幾個鄰居都能出來證明,大家分彆說了個時間。
秋秋的右手至少斷了三個月。
一個斷了手的女子,是不可能用右手殺人的。
而死者身上的致命傷,以及分屍時屍體上的切口,都證明瞭凶手用的是右手。
也證明瞭,秋秋不是凶手。
雲修很快明白是他斷錯了案。
男子臉色很差,又一次拍了驚堂木,頂著百姓的目光,隻得先行退堂。
秋秋被暫時關押大理寺。
女子從雲念念身旁路過,眼眸濕潤,看她的目光充滿感激。
百姓先後散去。
雲修整理衣衫,從公堂出來,站在雲念念麵前:“你以前從來不會多管閒事的。”
雲念念默默後退。
並非不是不會管,從前的她,隻是缺少多管閒事的底氣罷了。
“不管如何,今日多謝你。”
雲修有些彆扭的道:“若是本官一時糊塗判了冤案,恐怕會後悔一世。”
他很在乎大理寺卿這個官職,一直以來在這個位置也算是公正嚴明。
知錯能改,其實還是不錯的。
可他判錯的冤案,又何止這一個?
想到前世受的委屈,雲念念還是會感覺難過。
“秋秋一案,大人再次開堂時,我還會來看。”
“我也想知道,這一對偏心兒子,打罵女兒冷漠女兒的無情父母,究竟是被哪位英雄殺的。”
雲修呆滯在原地。
雲念念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留下雲修一人,細細思索著她離開前的那句話。
*
入夜。
溫晏離回到王府。
暗五站在書房門口,待他走進時迎了上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書房燭火亮著,大門緊閉。
窗邊映著少女纖細小巧的影子。
溫晏離停在院外,睨了一眼暗五:“有事?”
暗五低聲把白天在大理寺發生的事如實告知,臨了還不忘補充一句:“王爺,王妃好像心情不佳,回府之後就一直坐在書房裡,屬下半個時辰前送進去晚膳,她一口冇吃。”
溫晏離揉著佛珠,眸色暗了幾分。
“暗一!”
他朝著空氣喊到。
另一名侍衛從暗處出來。
溫晏離冷聲囑咐:“你帶人去一次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