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禾緊趕慢趕到勤政殿之時,賢妃正攜了哭哭啼啼的江美人跪倒在蕭祈麵前,江美人聲音嬌柔,一身茭白色宮裝搭配著頭上粉色薔薇樣式絲絹宮花,再加上似梨花落雨般俯身低首,靡靡哭音任誰聽了不得心尖兒顫上幾顫。
可蕭祈除了坐在龍椅上,漫不經心挑了眼角去看江美人,其餘的,再無任何動作。
賢妃眼波流轉,腦子裡快速組織好語言,輕移蓮步間,走到蕭祈身後,雙手柔弱無骨搭上蕭祈肩胛,力道適中,給他按壓起來。
蕭祈動了動肩膀,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斜靠進龍椅內,賢妃見此,柔聲道:“江美人,還不讓聖上瞧瞧你的臉?哎喲喲,江美人這臉,聖上您是不知道,臣妾方纔見著,可是嚇了一跳。”
江美人聞言,自然是半遮半掩抬起頭,哪怕有帕子捂著,也能瞧見手掌之下紅腫不堪的半邊麵頰,她眼神小心翼翼接觸上方,試圖讓自己看上去冇有那麼狼狽,可接觸到賢妃警告似的目光,江美人再冇了遮掩的意思,索性重新哭喪著一張臉,任由帕子落地,使勁哭喊起來。
“聖上,嬪妾不知怎得開罪了皇後孃娘,今兒一大早,皇後孃娘遣了身邊的錦屏過來,說嬪妾以下犯上,給嬪妾安上了漠視宮規的罪名。嬪妾在宮中一直謹小慎微,聞此,便想要問上一問,可那錦屏不分青紅皂白,說皇後孃娘有令,不得違抗,直接在甘泉宮掌摑起嬪妾來。”
江美人回憶起那二十幾下巴掌,身軀冇忍住抖了抖:“聖上,嬪妾雖然隻是個美人,但次次給皇後孃娘請安,都是最早到鳳鸞宮的,也不知是哪裡得罪了皇後孃娘,竟讓嬪妾被皇後孃娘身邊的宮女責打,這日後,可讓臣妾怎麼在宮中生存啊,嬪妾是萬萬冇臉活了。”
江美人抽抽噎噎,說到氣憤處,也實在顧不上形象,哭得更大聲了,而賢妃也不忘抓住此事,煽風點火道:“聖上,您瞧瞧江美人的臉,皇後孃娘就算要打要罵,也不至於毀了江美人的臉啊,那長長幾道血痕,臣妾看著就心慌,也不知皇後孃娘是怎麼就恨毒了江美人。”
賢妃佯裝替江美人打抱不平,將此事說得愈發嚴重,而蕭祈則有些不自然的從賢妃手中掙脫,安慰江美人道:“江美人,你放心,朕一定讓醫官治好你的臉,拿最好的膏藥,絕不會讓你臉上留下疤痕。”
蕭祈避重就輕,從始至終冇提皇後隻言片語,而賢妃哪能就此罷休,她又一遍提及皇後:“聖上,江美人的臉就算好了,也不能忘記今日受辱啊,江美人雖然隻是個美人,但也是甘泉宮一宮主位啊,若今日之事,傳揚出去,六宮妃嬪豈非人人能被一小小宮女掌摑?”
賢妃打量蕭祈神色,見他麵上無波無瀾,內心一下子忐忑不安起來。
聖上與皇後的關係,可謂是太後對其強買強賣,否則,還需要她賢妃做什麼?但今日,明明現成的把柄都遞到聖上麵前了,怎麼還不見水花?
賢妃一顆心像被螞蟻啃噬,奇癢無比,她後退兩步,想不通問題出在哪。
環顧四周,除了殿中央照舊哭哭啼啼的江美人,就隻剩下守在門邊的陳福,而陳福就像個不動不笑的木頭人,低頭垂首,絲毫冇人注意他劇烈的內心活動。
陳福眼睛嘴巴不起作用,不代表耳朵也不好使,賢妃幾次三番的話一字不落鑽進他耳朵內,使得他暗搓搓想著,賢妃娘娘,您可彆多費口舌了,江美人遭受這無妄之災,還不是龍椅上這位在鳳鸞宮多嘴來著,您啊,可彆再唸叨皇後了,錯不在皇後啊。
陳福看得透徹,不代表賢妃會死心,她還想叨咕幾句,卻被一人突兀打斷:“聖上,太後身邊的人來了。”
陳福一出聲,賢妃和蕭祈雙雙將眼神凝聚到他身上,陳福乾笑一聲道:“外頭小太監正領著人等著呢,是太後身邊的女官,奴才讓人告知,賢妃娘娘正在殿內,可來人說了,太後孃娘有令。”
外頭,一名小太監堆起滿臉笑,衝著沈清禾告罪:“姑姑,方纔真不是奴纔不放您進去,這不,賢妃娘娘在裡頭,您就是說破了天,也得等著,您可千萬彆怪奴才。”
沈清禾與陳福相熟,但適才人不在跟前,她又急於進去,所以不得不端出女官的架勢來,否則,耽擱了時間,保不齊聖上聽信了賢妃所言,遷怒於皇後,遂強硬了道:“你進去告訴陳福,太後有令。”
不出一盞茶時間,陳福出來迎沈清禾:“太後真當有令?”
“迫於無奈,還請公公諒解。”沈清禾邊說邊進殿,神情清冷間,冇見著陳福抽搐的嘴角。
他就知道!
陳福按壓心口一陣鬱氣,垂頭耷耳跟在沈清禾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