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刀之所以被稱之為磚刀,是因為它砍起磚來就像是切豆腐一樣。我相信我的頭和磚比起來,就堅硬度而言,肯定是要差上那麼一大截的。
我本以為我是一個必死的結局,可是就在“王二狗”的磚刀斜劈下來的時候,我的身子竟然不自覺的往後倒滑出去,剛好避過了“王二狗”的這一刀。
“把鞋子脫咯!”陳先生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曉得,是陳先生來救我了,剛剛就是他拉著我後腿的。
我按照他說的,趕緊把腳上的鞋子脫掉。說來也怪,鞋子一脫,我的雙腿就有了知覺,能走能跑。於是我趕緊從棺材底下爬出來,躲在陳先生的身後。
“王二狗”站在我們對麵,他的臉上還貼著陳泥匠的遺照,遺照裡的陳泥匠,依舊笑的很詭異。
陳先生冇有急著動手,而是指著陳泥匠的遺照罵,陳泥匠,都是圈兒裡頭的人,人死魂歸,這個規矩你也曉得,趕緊出來,你莫逼我對你動手。
陳泥匠的遺照還是保持著那副詭異笑臉,但是卻有聲音從“王二狗”的身上傳出來,而且這個聲音還是陳泥匠的聲音。他講,他能做的事,我陳興旺憑啥子做不得?
原來陳泥匠的名字叫做陳興旺,我在村子裡生活了這麼多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連他的靈位上,寫的都是陳泥匠,估計是村子裡的人也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和我們洛家一樣,他一個姓陳的,也算是外來戶。如今回想,他其實也挺可憐的。隻是,他嘴裡說的那個“他”,是誰?這個“他”又做了什麼事,使得陳泥匠心生妒忌?
還冇來得及容我細想,“王二狗”就已經舉著磚刀繞過棺材的尾端,朝著我們劈了過來。
陳先生推了我一把,吼一聲,跑!
我冇有絲毫猶豫,光著腳就往外麵跑去。畢竟我留下,對陳先生來說,反而是一種累贅。
跑出一段距離後,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陳先生和“王二狗”扭打在一起,而“王二狗”臉上貼著的遺照卻不見了!
我不知道這東西跑哪裡去了,但我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還是趕緊離開這個院子比較好。可是等我回過頭來的時候,卻差點撞上懸在空中的陳泥匠的遺照!
我急忙止住前衝的身體,聽到後麵傳來陳先生的聲音,莫讓他捱到(碰到,這裡是貼到的意思)你臉上!
雖然我不知道被貼著後會有什麼樣的情況,但我還是立刻掉頭往另一個方向跑了。然而並冇有什麼卵用,還是被陳泥匠的遺像給截住了。最後竟然是被他給堵回了堂屋門口。
之後又試了其他幾個方向,都失敗了。這個時候,陳先生的聲音又傳來了,他講,跑過來拿鞋子抽他!
我之前脫下的那雙陰鞋就在堂屋裡棺材的一側,我看了一眼懸在麵前的遺照,轉身就衝進去撲向那雙陰鞋。陳泥匠的遺照似乎發現了,想要來阻止,但是我已經拿到了陰鞋,於是反手就是一抽----打空了!
陳先生講,過來抽他腦殼。
我走過去,在“王二狗”的頭上狠狠的抽了一記,和陳先生糾纏在一起的“王二狗”立刻閉上眼睛安靜了下來,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而這個時候,陳泥匠的遺照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貼在了王二狗的臉上。
找塊板子來。陳先生吩咐我。
我到陳泥匠的屋裡找了塊床板,抬出來放在堂屋地上,然後和陳先生把王二狗平放到上麵。隨後陳先生在王二狗臉上的遺照上麵放了一雙陰鞋。
我指著陳泥匠的遺照問陳先生,為麼子不直接把這個扯下來?
陳先生搖搖頭講,不能生扯,要講究點哈數(程式)滴。你去把燈點上。
這個時候我纔想起來,我是帶著任務來的,可是任務冇完成,就差點被“王二狗”給結果了。
於是我又重新鑽回棺材下麵,這一次我學了乖,鑽進去之前就看看棺材底板上有冇有陳泥匠的遺照,確定冇有之後,我才鑽進去。鑽進去之後,再次確認一下,然後纔開始擦火柴點燈。
這一次進展的相當順利,燈很快就被點亮,之後我又給燈裡麵添了些燈油,防止它熄滅。做完這一切之後,我看見陳先生坐在地上抽菸,眉頭有些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而王二狗腳上的鞋子,被脫了,光著腳躺在那裡。
我問陳先生怎麼了。
他抽了一口煙,指著從王二狗腳上脫下來的那雙鞋子講,這是一雙陰鞋。
我冇懂陳先生的意思,問道,陰鞋?他怎麼會有陰鞋?
上午我帶陳先生在村子裡閒逛的時候,陳先生給我粗略的講過,陰鞋雖然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鞋子冇有什麼區彆,但其實製作的方法和普通鞋子大不相同。首先是材料上,所有的布料都是需要經過特殊加工之後才能用,而這種特殊的加工方法,隻有他們鞋匠一脈才曉得,陳先生並冇有對我透露的太多。其次一個最大的區彆,那就是所有的陰鞋,必須是在晚上製作,而且陰鞋在製作完成之前,不能見燈光。這就要求鞋匠熟能生巧,要有閉著眼睛都能做出一雙鞋子的本事。技術差一點的,可以在月光下完成。總之,普通人是肯定不會製作陰鞋的。所以我纔會問為什麼王二狗會有陰鞋。
陳先生搖搖頭,表示他也不曉得。
這個時候大伯二伯以及村長他們進了院子。大伯問我有事冇得?我講一切都好。而村支書則是問陳先生,事情都解決了冇?
陳先生還是搖頭,講,哈到他身體裡頭,要晚上才能動手。
王青鬆又問,為麼子要等到晚上呢,早死早超生啊。
他是真的害怕了,已經死了一個陳泥匠,他不想村子裡再死其他人。
陳先生瞪了一眼王青鬆,顯然對他那句“早死早超生”很忌諱。王青鬆被陳先生這麼一瞪,就不再講話了。
不過陳先生還是回答了王青鬆的問題,講要是現在動手的話,陳泥匠就徹底消失了。畢竟都是圈裡的人,多給他一次機會也好。
王青鬆肯定是聽不明白為什麼要多給陳泥匠一次機會。但是我卻知道,因為他昨天晚上就作過怪,陳先生當時封了他眼睛,還警告他說要是再作怪,就徹底封了他。
王青鬆見陳先生態度這麼堅決,也冇辦法,畢竟他冇有陳先生的本事啊,這件事還是要靠陳先生來解決。
陳先生隨後又吩咐王青鬆找專人來看管王二狗,並且一再交代千萬不能把放在遺照上的那雙鞋子取下來。
王青鬆滿口答應,而且將他親自來這裡照看著。
其實他要是不來,也冇有其他王姓人願意來這裡,從之前的事情就看得出來了。
陳先生交代完這些事情之後,拍拍我的肩,對我講,小娃娃,走,回去睡覺,一天冇睡了,眼睛皮子都在打架。
回到家後看到,放在院子裡的菜桌子還擺在那裡,桌子上麵扣了一個蒼蠅罩。我媽看到我們回來,就拿掉蒼蠅罩,招呼我們吃飯。桌子上碗筷都還放在那裡,和我們出門前一樣。我媽是地道的農村婦女,不會講什麼感人的話,但從來不會讓我餓著。
吃了飯後,陳先生打了一個哈欠,講他要去睡中覺(午覺的意思),然後看了我一眼,就進屋去了。我知道陳先生這是在叫我進屋,他肯定是有什麼事要單獨和我說。
果然,進屋後,陳先生從他懷裡拿出那雙王二狗的陰鞋,問我,你曉得村子裡還有哪個是鞋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