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走路的姿勢那麼彆扭,原來是膝蓋彎不了。難怪他剛剛扇我的那一巴掌一點都不痛,反而還傳來類似骨折的聲音。我想,那聲音應該就是支撐他手掌篾條斷了的聲音,清脆乾淨,很像骨折的聲音。
而且我還知道他為什麼會駝背,原來是支撐他後脊梁骨的那根最粗的篾條,不知道什麼原因,向前斷了一半,所以他纔會駝著背。
不僅如此,他露出來的麵龐,比紙人婆婆更加恐怖!
因為紙人婆婆再怎麼恐怖,至少她還是一個成年人的臉,但是他的臉,卻是一個小孩兒的!他似乎是一臉天真無邪的看著你,可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總是瞪著一雙大眼睛,嘴角還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特彆是還有一邊的臉頰,居然破了一個洞,從這個洞裡,能清晰地看到裡麵支撐著紙人腦袋的竹篾條!
而破掉的這個洞被駝揹人自己用其它的紙張補過,可是現在隻剩下一側還黏在臉上,另一側在風中,不斷地來回擺動,就好像是一個人的臉皮被撕脫了一樣!可他自己的表情,還是那副瞪大著眼睛天真無邪的樣子,好像一點也不知道疼一樣。
我感覺我的世界觀已經徹底的崩塌,先是紙人婆婆,現在又是駝背紙人,而且他們不僅會說話,居然還能走路!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回到學校以後,就可以給同學們吹牛逼,說老子見過紙人說話,還見過紙人走路,你們見過嗎?我想,我肯定會被關進精神病院去。
可是我他媽現在就覺得我已經快是一個精神病了!你們一波接一波的來黑老子,你們他媽的有冇有考慮過我的感受?自從老子回到這個村子以後,就冇有過上一天正常的日子!原本那個和諧安詳的村子到底去哪裡了?
我在心底嘶吼著,我對現實抱怨著,我實在是難以接受和一個紙人麵對麵的站著,而且,還要被他威脅著下跪。
等等,他剛剛說什麼?他說這墳裡的人是我爺爺殺的?他是不是又說了這墳裡的人是我奶奶?
那也就是說,我的爺爺,親手殺了我奶奶!?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爺爺老實巴交了一輩子,對咱麼這些子孫從來冇有過重話,對鄰裡鄉親的也是和和氣氣,從來不會和人急眼,就是再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可能去殺人,更何況還是他自己的妻子!
這肯定是他在撒謊!他想要騙我下跪,然後好奪取我爺爺留給我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定要我下跪,不過我估計這肯定又是他們圈子裡的一種法術。就像上次他讓我穿鞋,我上當穿了,結果還要麻煩陳先生幫我脫鞋。所以,這一次,我絕不上當!
於是我瞪了他一眼,然後馬上把視線給挪開,因為我還是不敢直視他,我寧願去看那群黑貓。然後我對他說,你想騙我下跪,也要找個好點的理由,這麼個蹩腳的藉口,哪個會相信?
他冇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就那樣直勾勾的瞪著我。
我儘量不去看這個會說話的紙人,把視線斜向下看地麵上的草地。可是那駝背紙人竟然慢慢傾斜著他的身體,然後用他的臉貼著我的臉,把他的眼睛對準我的眼睛,和我再一次麵對麵,而我的臉,和他的臉,隻差一個我的鼻尖高度。
他的眼睛就那樣死死的瞪著我,隻要我一轉頭,他就會像是播放慢動作一樣,從一側進入我的視線,然後和我的臉死死貼在一起。
我躲閃了幾次眼神之後,索性乾脆把眼睛閉上。可是閉上之後,隻要我一想到在距離我麵前不足一個鼻尖高度的地方就有一張紙人的臉貼著我,我就有一種呼吸暫停全身起一身雞皮疙瘩的錯覺。
四週一片漆黑,四周也一片寂靜,我隻能聽到微微的風聲在吹動小草的細弱聲音,冇有人說話,也冇有人走路的聲音,那麼,他的那張臉肯定還放在我的眼前,隻要我一睜開眼,肯定就能看到他那破了一個洞的臉。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我感覺每一分鐘都是煎熬----不,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看我,難道僅僅就是為了折磨我?嚇唬我?那麼我要說的是,他做到了!
我終於忍不住了,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蒼白麪孔,大吼道,你到底要搞麼子?
他終於講話了,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嘶啞,原因之前講過,那是因為他們紙人根本就冇有嘴巴。他講,我冇得必要騙你,我今天也不想搞麼子,你給她下跪,磕三個頭,你就可以回去咯,以後的事,以後再計較。不然的話,你就莫想回去咯。
我半信半疑的問他,真的?
他不能點頭,因為脖子那裡冇有關節,想要點頭就隻有整個身子一起彎下去。我看到他彎了幾下,應該是點頭的意思。
但是我還是不敢下跪拜墳,因為上次中了一次招,我對他冇有半分的信任。但是如果不下跪拜墳的話,我想他還會用其他的手段來折磨我,甚至還可能就到這裡把我殺了,否則他不會講那句莫想回去的話。這裡草又深又密,還冇有路通到這裡,如果他真的殺了我,怕是我屍體臭了長蛆了,都不會被人發現。
現在怎麼辦?陳先生和我二伯他們都還在紙人婆婆屋裡,也不曉得他們脫困了冇。怎麼辦,怎麼辦,怎麼----對了,拖延時間!
人一旦有了希望,膽子就會稍稍大起來,我問駝背紙人,為麼子你和那婆婆都是紙人?
冇想到駝背紙人冷哼一聲,四周的空氣都似乎被這一聲喊冷了。他講,這都要拜你五爺爺所賜!要不是他,我會弄成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我趁熱打鐵的問,我爺爺對你做了麼子?
我本以為他會打開話匣子,然後和我暢聊人生,最後發現我的三觀無比正確,狠狠的誇了一番我之後,就把我送下山。
可是夢想總是美好的,現實卻是無比殘酷的。他似乎知道了我在拖延時間,不再和我講話,而是招呼那些黑貓慢慢圍攏上來。
我急了,趕緊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我問,如果這墳裡埋的是我奶奶,那你又是什麼人?我跪不跪我奶奶,關你麼子事?
我這話一出,他控製的那些黑貓果然不再上前,他講,因為這墳裡躺著的,是我妹妹!我是你舅公!
舅公?!我奶奶家還有親人?我怎麼不知道?----不過想想也對,我連奶奶的事情都不知道,更彆說奶奶家人的事了。
可越是如此,我才越不能相信,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現在還不是由著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如果我這都相信了,那我讀了十幾年的書就白讀了。很快,我就找到了他話裡的破綻,我說,你不是我舅公。你之前給我穿過陰鞋,還招來那麼多貓想害我,冇有哪個舅公是你這樣的。
他似乎是笑了一聲,但是冇有反駁,而是站在我旁邊,麵對著村子方向,一動不動。
我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所以也試著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然後我驚奇的發現,站在這裡可以俯瞰到對麵整個村子的麵貌,還能看到我爺爺的墳地。
他突然出聲問我,你曉得九獅拜象的關鍵是麼子不?
我搖頭,可是他根本就冇看我,而是繼續講,很多人都隻曉得九獅拜象,卻不曉得這句話的原話是九獅拜象回頭望,關鍵不在於“拜”,而在於這個“望”。
我問,望?望麼子?
他講,你記到就行了,以後用得到。回去吧,出去以後,就不要再回村子咯。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還有,離孩匠遠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