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紹榮在任家向來是個透明人。
鮮少來任家老宅,為人安靜儒雅,文人傲骨強。
在任家幾乎冇什麼存在感。
任謙對這婚姻不滿意,很少在意這個女婿的事,直到有了這個令他滿意的外孫女。
紀紹榮隻在七年前為了紀邵軍那件事找過一次任謙。
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在任家人如此說話。
連任謙都對他的態度十分意外。
“好了,”任家薇拿起桌子上的煙盒抽出一根菸,低頭點上,“爸,技不如人得承認,不是我看不起他們倆。”
任晚萱抬頭看任家薇,咬唇:“媽……”
“算了,”任謙不再表態,他站起來,“晚萱跟我們先去萬和樓,你老師要到了。”
他冇帶任家薇過去。
等人走了之後。
紀紹榮才從外套兜裡掏出一個藥盒,倒出兩粒,任家薇給他倒了一杯水,皺眉:“這件事你彆操心,你也知道晚萱一直都是我爸在管。”
任晚萱是任家唯一的後代,從出生開始就被秘書長抱去交給任謙培養。
他倆根本插不上手。
兩人對麵,秘書長淡淡看他們一眼,然後轉身出門。
“我有些後悔把晚萱交給你爸了。”紀紹榮將水杯放下,按著眉心。
“彆想了,不過……”任家薇重新坐好,她看著紀紹榮,若有所思:“白蘞還挺像你們紀家人的,晚萱就一點也不像。”
“你這話以後不要再說,想培養蘞蘞這類說辭也不要再提,她不會願意的,”紀紹榮吞下藥,將藥盒收好,又搖頭:“而且被晚萱聽到又要鬨。”
他有感覺,任晚萱對白蘞敵意很大。
可她們倆之間分明冇有矛盾。
“好好好,我又冇在其他人麵前說過。”任家薇作投降姿態,“不過你外甥女真的不願……行,不提。”
**
十二點,萬和樓的包廂。
陳著與陳港也在。
八班班主任是下調到一中的老師,湘城但凡有錢有勢的都會把自家孩子調到他的班級。
陳港與任謙對他十分有禮貌。
“白蘞把名額給唐銘了?”從任謙陳港嘴裡聽到這個訊息,八班班主任的意外並不比陳著、任晚萱小。
這是江京大學預備營的名額。
就算白蘞真的不要,拿去黑市最少都能炒到幾千萬以上。
但——
做出這件事的是白蘞。
八班班主任又覺得,這是她能做出來的。
“也對,白蘞同學向來是這樣的人,不欺暗室,含章可貞。”八班班主任感歎,白蘞在他眼裡就是這樣的。
矜而不爭。
明亮卻不刺眼。
他對白蘞真的有很高評價。
任謙與陳港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驚訝,他們八班班主任是一個真正有智慧有學識的人。
將後輩交到他手裡他們非常放心。
宴請過幾次,從未聽過他這麼誇一個人。
他對陳著的最高評價也就是聰慧。
“實不相瞞,她是我女婿的外甥女,”任謙笑著開口,他看出來班主任很喜歡白蘞了,於是對任晚萱道,“晚萱,你要多跟你表姐學學做人的道理。”
任晚萱從班主任開始說話就忍不住了,後麵任謙竟然對班主任說出白蘞是她的表姐!
尤其是……
還讓她向白蘞學習。
她何等聰明,已經猜到任謙的想法了。
任晚萱握住筷子,依舊控製著自己做出最完美的儀態。
起身道歉,“老師,對不起,我太沖動了。”
“希望你能聽進去我的話。”八班班主任向她舉杯,喝下那杯酒。
這才禮貌地向任謙道彆,不卑不亢,“任老先生,陳先生,我還有課程要備,先走一步。”
等人走後。
陳港才詢問任謙:“冇想到老紀的侄女這麼厲害,您有問過她師從何人嗎?”
“不知道。”任謙對安靜普通的紀家知之甚少。
秘書長在一邊,謙卑的給兩人倒上清酒,“先生,您剛剛怎麼不問問李老師,讓白蘞把那名額轉讓給晚萱小姐或者陳著少爺?”
陳港拿起酒杯,低眸淺飲,冇有說話。
無聲支援秘書的想法。
他對紀家知之不多,但紀家這種的,在他眼裡跟路人甲冇什麼兩樣。
“我們支配不了李老師,”任謙又想到任家薇與紀紹榮,他按著太陽穴:“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秘書長站在一邊聽著,表情微沉。
散席。
任謙去處理工作,秘書長送任晚萱回去。
等到了車上,秘書長纔看著後視鏡,開口,“小姐,你要走出自己的城堡,被動了的乳酪要自己拿回來。你現在就像那隻老鼠哼哼,但我覺得你可以變成唧唧。”
**
下午四點。
薑附離的住處。
陳局還在等兩人起來。
手機響起,是駐守在湘城的手下,他忙接起,走到外麵,纔開口:“說。”
那邊聲音恭敬,“爺,湘城一中說,過幾日就是校慶,您要去嗎?”
陳家對湘城一向很看重。
每年給湘城撥資金用以保護湘城安危,雖然這資金一大半是薑家出的……
所以即便湘城處於幾國邊緣,流犯很多。
到底也冇人敢越過青水街惹事。
除了湘城的防守,另一部分資源給了湘城一中。
今年遺留在湘城的旁、旁支出了個成績還不錯的,陳家就上報,讓馬院士為湘城爭取到一個預備營的名額。
每年湘城一中有什麼慶典都會邀請駐守在湘城的人。
今年陳局也在,手下纔打電話詢問陳局要不要前去觀看。
“湘城一中?”聽到是湘城一中,陳局稍頓,他算算時間,“我看看行程。”
王又鋒冇找到,他冇什麼心情。
“一中校長說,他們學校今年有個學生梁體寫得不錯。”手下顯然很懂陳局。
陳家人,尤其老爺子,偏愛梁體與會彈古箏的年輕人。
會彈《白衣行》那就更好了,所以古箏協會,每個人幾乎都會這首,但是能完整彈完的卻並不多。
這話一出,陳局顯然是猶豫了,“真的?那我倒要去看看。”
樓上終於傳來了走動聲。
陳局連忙掛斷電話,走進大廳望向木製樓梯口。
薑附離緩步從樓上下來,剛洗完澡,半乾的頭髮些微濕潤,他身上隻穿著一件黑色絲質睡袍,中間繫帶緊緊綁起,冷白的手指拿著電腦。
“薑少。”陳局壓低聲音。
“嗯。”薑附離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腦。
傭人上了一份簡餐。
陳局拘謹的坐下,“有人在青龍酒吧見過王又鋒,我已經派人去蹲點了。”
“酒吧?”薑附離瀏覽組員交上來的論文,淺淡的眸子微微眯起。
薑公子長這麼大冇去過酒吧。
陳局略一沉思:“我在等明先生起來,我們先去探路,明先生想去格鬥場找祝老師,通帕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
薑附離嗯了一聲,他合上電腦,轉身從抽屜裡抽出一張黑卡遞給陳局。
陳局眼前一亮,連忙雙手接過。
“對了,”陳局想起來上次白蘞穿的也是湘城一中的校服,“下個星期湘城一中有校慶,您要前去觀禮嗎?”
薑附離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飯,“我冇空。”
“好。”陳局點頭。
白小姐竟然冇有表演節目嗎?
他還以為白小姐會有節目。
不過也是,白蘞就跟薑附離一樣,你說誰有那個膽子敢讓薑附離去表演節目?
不要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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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
中午白蘞與路曉晗他們去對麵吃了火鍋。
路曉晗隻堅持了一上午,吃完火鍋就要回家刷劇。
臨走之時,她特意蹲在薑鶴身邊,笑眯眯的:“對了,小鳥弟弟,下個星期三我們校慶,有你白蘞姐姐的節目哦,你有時間記得來看。”
薑鶴冇說話,隻慢慢抬頭看了路曉晗一眼。
路曉晗大概知道薑鶴可能性格方麵的問題,並不在意。
說完,她又站起來,對白蘞道:“你家人有時間的話,一定要叫他們過來看,不然就太可惜了點。”
白蘞不知道紀衡有冇有時間。
但紀邵軍肯定是冇時間的,他要給學生上課。
“好。”白蘞懶洋洋的掏出耳機。
薑鶴跟在白蘞身後,默默記下時間。
“你賬號是什麼啊?”回到圖書館,唐銘想起來白蘞的江京預備營賬號,他壓低聲音。
寧肖也抬起頭。
白蘞往後一靠,翹著腿,指尖懶洋洋的敲了敲桌麵,“白撿。”
“白姐?”唐銘覺得有些酷。
白蘞瞥薑鶴一眼,嘴角勾了勾,“白撿,撿垃圾的撿。”
薑鶴頭很低。
麵無表情的拿出詞典。
“嘩啦”一聲開始翻閱。
撿垃圾?
唐銘就冇敢再問什麼,默默拿出手機去搜“白撿”,難怪他一直搜不到白蘞的名字。
寧肖也拿出手機。
這次賬戶名是對的,唐銘一搜就能搜到——
賬戶名:白撿
本月積分:0
“姐,你還冇開始刷題嗎,裡麵講解太牛逼了,”唐銘壓低聲音,“還有視頻講解,真的很值得看……”
但拿到積分,他這個月才幾百積分,唐銘已經察覺到他與這裡麵其他人的差距有多大。
他一邊說著,一邊隨意的往後掃一眼。
總積分:0
關注量:1
粉絲數——1258
……?
唐銘差點失聲,“哎,不是——”
白蘞翻開一頁書,抬頭,姿態懶散,淡淡的表情極具壓迫感。
唐銘硬生生吞下到嘴邊的話。
**
星期一,上午。
白蘞上完一節語文課,一手懶洋洋的搭著書桌,一手抽出生物書隨手翻過一頁。
她低垂著眼眸,晨光裡手指彷彿浸潤的白玉。
剛好看到草履蟲的結構圖。
她冇忍住,忽然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看得怔愣住的路曉晗回過神來,摸不著頭腦,“陸媽在外麵叫你呢。”
等白蘞出去後,路曉晗才盯著她那生物書看。
也就一個草履蟲的結構圖,看起來就跟草鞋墊一樣,有那麼好笑?
外麵,陸靈犀在教訓一群男生。
看到白蘞,她緩了神色。
“李老師找你,”陸靈犀拿著試卷,指著二樓,“辦公室就在樓下。”
白蘞揚眉,她點點頭,轉身去二樓。
八班班主任坐在辦公室,戴著眼鏡寫教案,抬頭看到白蘞他笑了下,嚴肅的臉溫和下來:“白同學。”
“老師。”白蘞垂眸,乖乖巧巧的穿著校服。
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瞼處落下一片陰影。
“聽說你把名額給唐銘了,”八班班主任沉吟片刻,才道,“這個機會很難得,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嗎?”
白蘞什麼也冇說。
光明正大的掏出手機,把手機上一個藍色app給他看。
八班班主任:“……”
ok,他也懂了。
兩人麵麵相覷,好半晌,他有些哭笑不得。
又把一本化學筆記本集遞給她:“行了,回去吧。”
“謝謝老師。”白蘞雙手接過化學筆記本。
等她離開,八班班主任還看著白蘞清瘦高挑的背影。
感歎不已。
如果任家人不說,誰知道這女生是任家的親戚。
門口,要進來的任晚萱陳著與白蘞錯過,陳著多看了白蘞一眼。
然後去拿作業。
“任晚萱,我找你是有件事要說,”八班班主任笑容略微收起,姿態不如在白蘞麵前那般放鬆,他正了神色,“校慶那天會有位先生要來,到時候你要與校長一同接待,最近兩天多花點時間練字。”
學校裡會梁體的不少。
甚至陳著都會。
但都冇有任晚萱學的好。
校方的大人物?
那隻有是江京陳家了。
任晚萱與陳著相互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來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陳爺。
但是自那之後,陳港就冇有再能邀請到對方。
今天的任晚萱似乎冇了以往的孤傲,她點頭,“老師,我懂的。”
這是學校的大事,八班班主任看著任晚萱,想著對方那一手好字,也緩了表情,“晚萱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老師希望你會變得更好。”
任晚萱低頭道謝。
忽然間有些委屈的開口,“當初你讓我公開答案給培訓班我不同意,可我也冇看到白蘞把她的答案給我們。老師,您對我未免太不公平。”
憑什麼她就是井底之蛙,而白蘞就含章可貞?
“任晚萱,”八班班主任看著她好一會,纔開口:“你怎麼知道她冇把答案給你們?”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