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莫阿九便被私邸中下人叫醒,下人隻道門外有人在等著。
她終究什麼都冇有收拾,隻身一人前往門口。
一輛藏青色馬車候在門外台階下,偶有馬匹輕聲鼻鼾聲、噠噠馬蹄響,卻襯的這條街道越發寂靜。
“……莫姑娘。”侍衛凝滯半晌,最終乾巴巴喚了她一聲。
莫阿九頷首。
“上車!”馬車內,卻突然傳來清冷男聲。
莫阿九呆怔片刻,她未曾想到,容陌竟也跟了來。
進得馬車,裡麵寬敞華麗,明黃軟墊上帶著黑鳳,威風凜凜。
而容陌,則慵懶靠在那裡,麵色平靜。
馬車緩緩行進,轎攆內一片死寂。
容陌隻閉眸假寐,恍若對麵無她這個人,如同三年前般,二人相處,必是她打開話匣。
良久,終究還是莫阿九出聲:“帶我去看望小北吧。”她低聲道,聲音裡,是明顯的疲憊。
容陌終於睜眸,眼底幽深,眼尾絕豔:“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就當,是回宮的條件!”莫阿九知,他終究不信任與她,而今,卻已可以不在意。這句話,意思不外乎,若無法見到小北,她便不會回宮。
容陌眯眸仔細打量身前女人,後驀然出聲:“隱。”
“主人。”轎攆外,有細風吹動轎簾,一抹男聲傳來,如古井般平靜無波。
“把嘯塵牽來。”
莫阿九睫毛微顫,嘯塵,是容陌的坐騎,西域汗血寶馬,跟著他立下赫赫戰功。
“主人,牽來了。”轎攆外,隱衛聲音恭順。
容陌隻望著莫阿九,神情平靜,聲音無波:“朕最恨被人威脅。”就如當初,她迫他娶她一般。
語畢,還未待莫阿九反應過來,她的腰身已被人大力攏起,轎簾一開一閉間,轎攆內,二人已然消失。
莫阿九卻隻聽頭頂一聲哨響,“嘯塵”飛速朝他們跑來。
待她回神,二人已在馬背之上疾馳。
嘯塵是匹駿馬,速度極快,莫阿九隻覺兩邊風景急速後退,恍惚中,她想起曾經,她在宮宴上惹怒了容陌,出得宮門,他將她扔到馬上,馬匹飛馳,她被嚇的麵色蒼白,唯餘尖叫聲。
然現在,她竟已無甚感覺。
身前人太過安靜,容陌眉心緊蹙,他還記得,這個女人曾最懼怕騎馬的,可如今……
“覺得我還應怕到失態嗎?”似察覺到容陌目光,莫阿九竟淺笑出來,“容陌,你信不信,如今,我比你更不怕死。”
她曾在鬼門關遊走三年,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誰管你!”容陌薄唇緊抿,聲音冰寒。
前方,已近皇宮。
琉璃鴛鴦瓦,朱漆大紅門,巍峨高聳,莊嚴沉重。映襯頭頂青天,隻覺天地之大,卻不敵宮城繁華半分。
莫阿九望著眼前景,卻隻眯眸,眼底說不出的疲憊。
她知道,這皇城下,埋著多少人的屍骨。
“怎麼,不認識了?”身後,容陌聲音竟帶著一絲蒼涼。
莫阿九冇有應,隻靜默,而後,她啟唇:“容陌,我們打個商量吧。”
“……什麼?”容陌本不想應的,卻不知為何,瞥見她的神情,竟問了出聲。
“給我和小北一日時間,你也可以思慮,是否真願接我進宮。”莫阿九扭頭,這一次,她的眼底不再死氣沉沉,而又光華流轉。
似擔憂容陌不應,她匆忙補充:“你放心,我定不會帶小北走遠!”
“憑什麼?”容陌嘲諷一笑,“莫阿九,你還在自作聰明什麼?你又如何得知,我不願你進宮?”
“你甘心在我這樣的人身上,犯兩次錯誤?”莫阿九緊盯著他,不惜妄自菲薄,再抬眸,卻又帶著些許以往他最討厭的乖張,“還是說,想我回宮,隻因著你不愛溫青青,改愛上我了?”
“你?”容陌瞳孔驟然緊縮,良久卻隻嗤笑一聲,“你不配!”
“既然如此,容陌……”
“滾!”容陌驀然鬆手,再次將她扔下。
莫阿九微怔,立於馬下,手飛快將一塊令牌藏於袖口。
“入夜前,宮門外,我要見到你和莫小北。”容陌居高臨下望著她,“莫阿九,不要忘了,三年前你逃不掉,三年後,你更加逃不掉!”
三年前,容陌的勢力或許方纔穩固,三年後,他的權勢卻早已盤根錯節,隻手遮天。
莫阿九立於宮門之外,眯著眼睛,望著那男子駕馬疾馳而去的背影,黑袍隨風而動,竟是格外霸氣威嚴。
“阿姐……”身後,小孩子稚嫩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同於年齡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