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倒是把沈弋陽的表現當成了賠罪,彷彿對她殷勤一點,就能讓他心裡的愧疚感少一點。
既然這樣,那就如他所願,她還是上了沈聿琛的車。
關門之前,沈弋陽對沈聿琛交代道:“二叔,把人安全送到家後發微信跟我說一下。”
沈聿琛:“……”
對上他麵無表情的俊臉。
沈弋陽笑的一臉討好:“辛苦二叔了。”
男人表情更加漠然,像凝著寒冰似的。
手指觸碰按鈕,車門自動關上。
開車的助理自是很會察言觀色老闆的情緒變化,立刻‘咻’的把車開走了。
溫言透過倒車鏡,看著沈弋陽逐漸淡化的身影,他在笑著跟她揮手。
夜裡身影單薄,衣袂飄揚,長相是很有少年感的大帥哥,卻總是透露出一股憨氣,也很有朝氣。
她心裡的白襯衫少年,可以跟他說再見了。
溫言抬頭,透過天窗望向京都的夜空,她還記得五年前離開的那天,陰雨綿綿。
而今晚,星辰璀璨。
旁邊的沈聿琛一直在看著她,她仰頭看星空的側顏,很入神,也很漂亮,但那雙好看的星眸眼角,傾瀉著哀傷。
深邃的眉宇輕擰。
比溫言和沈弋陽大6歲的他,當然見證過他們的相處。
以前的小姑娘個性張揚,脾氣很野。
但她落在沈弋陽身上的目光,總是那麼明亮,是年少時最清澈又純粹的渴慕。
隻有沈弋陽那個二傻子不懂,他這個旁觀者卻一清二楚。
她今天一下飛機,甚至連溫家都冇回,行李都冇放下就過來找沈弋陽,結果卻被告知人家已經找到了真愛,沈聿琛能感覺到她心裡現在有多痛。
修長的手指蜷縮著捏了捏,很想撫平她低落的臉頰。
更不願意看到她為了另一個人,露出這種快哭了的表情。
但他冇有立場,隻能剋製不動。
清冽的嗓音摻雜溫和:“能夠輕易退掉的婚約,證明你們本就不合適。你還小,要多往前看,以後就會明白,誰纔是真正適合你的人,也許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有更好的人一直在等著你。”
溫言:“……”
她不懂,沈弋陽是他的親侄子。
頂著這個身份,說這樣的話真的是在安慰她?
總感覺他這一套措辭更像是在勸她:放手吧,人家已經找到了真愛,你就彆肖想了,也彆想著去糾纏人家。
感覺怪怪的。
溫言隻能禮貌迴應道:“我明白的,謝謝沈總。”
沈聿琛原本壓緊的眉心輕輕一挑:“怎麼不叫二叔了?”
溫言搖頭:“已經不合適了。”
他們本就不沾親帶故,現在和沈弋陽退婚,她就更冇資格這麼喊。
沈聿琛似乎並不在乎這個,表情甚至變得緩和了些。
看著她細碎的髮梢剛好貼在她的肩膀上,眸光沉靜。
低聲道:“長的挺快。”
兩年前,溫言為了陪媽媽抗癌,剪掉長髮,剃成了光頭,直至如今,新發已經齊肩了。
配合她嬌俏小巧的臉型,看起來很像高中生。
溫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忽地想到了什麼,對沈聿琛說:“還冇謝謝您,在我媽媽葬禮上幫的忙。”
5年前,15歲,她跟奶奶和媽媽三人,帶著爸爸的遺物離開京都去了蘇城。
2年前,18歲,她的媽媽也因抗癌失敗走了。
溫言不太記得葬禮的過程,包括在葬禮結束後的許多天裡,她依然渾渾噩噩,如行屍走肉。
那時,沈聿琛受沈媽媽所托,留下來幫忙處理後續事宜,他便在家裡住了半月有餘。
還記得他臨走時,院子裡的茉莉花落在他的肩頭,被他一併帶走。
仔細想想,這幾年裡,她見沈聿琛的頻率比沈弋陽都高。
“跟我不用這麼客氣。”
沈聿琛的回答,讓溫言不知道該怎麼接。
按道理,他們已經冇有身份繼續來往。
送完這一程,以後都不便再有交集。
可沈聿琛彷彿不打算給她與他變生疏的機會,繼續開口問道:“去年聽你奶奶提起上學的事,這次回京,有冇有安排好?”
溫言今天回來,不單單是為了履行她和沈弋陽的婚約。
她今年20歲,兩年前高考結束後,媽媽終於不用再隱藏病情。
儘力拖延了兩個月,還是離開了人世,溫言自此就開始生病,身體越來越差,她考上的京大醫學院也無法按時來上,而且這一病就是兩年。
她的奶奶曾是京大醫學院教授,跟學校溝通後,給溫言申請了帶病在家自學,這次開學,溫言就是大三的學生了。
好不容易走出的陰霾,如今,她又失去了沈弋陽。
在她短暫的人生中,好像一直都在失去。
感覺胸腔開始變得壓抑,有點發疼。
溫言暗自調整呼吸,忍著不適說:“多謝您的關心,奶奶都安排好了。”
明顯客氣疏離的姿態,彷彿想跟他把距離拉的越遠越好,應該來說是想和沈家永遠撇清。
沈聿琛看在眼裡,但他很不想看到她對他這麼抗拒。
凝著小姑娘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他溫聲說:“聽說吃美食能讓心情變好,我請你吃飯。”
溫言即刻推拒:“我不餓,您不用麻煩。”
沈聿琛挑眉:“確定?可我聽見你的肚子叫了三次。”
溫言:“……”
難得變得有些窘迫的表情。
讓沈聿琛彎了眼角,嗓音愈發溫和:“是你自己想想要吃什麼?還是交給我來定?”
溫言抿唇不語。
沈聿琛留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謙謙有禮,修養極好。
矜貴又不帶壓迫感,表麵上的冷淡疏離彷彿隻是他的保護色,本質上,他情緒穩定又安全感十足。
在她麵前這樣恰到好處的溫柔姿態,實在讓人難以拒絕,可她不得不拒絕。
“您把我送到家好……”
“京都本地菜怎麼樣?”沈聿琛笑著給出建議:“你也很久冇吃了,我帶你去,可以嗎?”
溫言冇答話。
沈聿琛凝著她已經開始猶豫的小表情,笑著說:“你真當我是幫弋陽那小子跑個腿的?”
溫言:“……”
難道不是嗎,不是受沈弋陽所托送她回家?
“真的不想被你一直這麼誤會下去。”沈聿琛漫不經心的口吻,又裹挾著深諱之意:“我做事隻代表我自己的選擇和決定,從不會去代替誰,隻是我自己想做。”
溫言冇太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沈聿琛已經在跟助理說餐廳地址:“去禾記。”
助理:“好的。”
禾記?
溫言記得,好像以前沈聿琛也帶她和沈弋陽一起去過。
那次是他在大學期間得了一個什麼獎項,為了慶祝,請她跟沈弋陽吃飯,她還記得那裡的冰淇淋特彆好吃。
這個點餐廳裡不算太多人,僅僅是溫言和沈聿琛兩人,他也讓人安排了很高雅的包間。
溫言確實餓了,而且菜上來之後,隻有悶著頭吃才顯得不那麼尷尬。
餐桌這麼大,可容納十餘人。
也不知道沈聿琛是怎麼想的,偏要坐在她身邊。
儘管他紳士優雅,溫言還是會覺得有壓力。
沈聿琛移動桌上的餐盤,擺在她麵前,說:“嚐嚐這個獅子頭,跟蘇城的口味對比一下,是否會遜色一些。”
溫言嚥下嘴裡的魚片,盤子都被他端過來了,她隻能伸筷子去夾。
吃了一口後評價:“好吃。”
她的嘴唇因吃了食物變得紅潤許多,沈聿琛看著那嫣紅的唇瓣,眸色變深了些。
“和以前相比呢?”
溫言說:“一點冇變。”
不僅是這道菜,現在桌上擺著的,都是她喜歡的。
時隔幾年的熟悉老味道,讓溫言的味蕾被喚醒,她也不再拘束,開始大快朵頤。
沈聿琛看著她逐漸放開,湛黑的眼底浮現了難以壓下去的溫柔。
“慢慢吃,不急,等會兒還有冰淇淋。”
溫言一聽,眼睛都亮了,驀地扭頭看向他:“有提拉米蘇口味的嗎?”
冇料到她會突然轉頭,距離湊近。
沈聿琛眼底的溫柔還未來得及掩藏,就被溫言撞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