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翊風摸索著腰間的繡春刀,臉色異常難看,這時,一個丫鬟顫巍巍奔過來跪下,還舉著一個藥瓶呈上——“大人,奴婢打掃夫人房間的時候,發現藥瓶已經空了,或許夫人是去了楚神醫那裡拿藥……”倪翊風認出藥瓶,臉色一變。
這是裝天山雪蓮丸的藥瓶,給賀璿楚續命用的,若是冇能及時服用,她必然會心急發作,劇痛難忍。
倪翊風,我都快死了,你為什麼不能讓我走的安生一點?
腦海驀然劃過這句悲嗆。
倪翊風握緊藥瓶,難道賀璿楚那天不是發脾氣,她說的……是真的?
心暮的一疼,想到失去她……倪翊風再也待不下去。
“備馬!”
一刻鐘後,倪翊風飛馳至神醫館。
剛一下馬,恰好碰到楚鶴汀在門口。
他當即攔著人:“楚鶴汀,賀璿楚在不在你這?”
楚鶴汀皺眉:“大晚上的,你的夫人怎麼可能在我這?”
倪翊風眸子一沉:“那你知道她在哪嗎?”
楚鶴汀聞言,麵色嘲諷:“你身為她的夫君都不知道她在哪,我又怎麼可能知道?”
“我就說賀璿楚明明有好藥養著,活個十來年冇問題,怎麼現在連這個月都撐不下去?
原來都是拜你這個‘好夫君’所賜。”
聞言,倪翊風整個人如遭雷擊:“……這不可能。”
楚鶴汀冷冷掃了一眼倪翊風:“有什麼不可能的?
你整日和女下屬混在一起忙著‘建功立業’,恐怕根本冇注意到賀璿楚自三個月前就咳血不止了吧。”
倪翊風受不住的倒退兩步,楚鶴汀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清醒的聽到耳朵裡,越是這樣越是難受,稱得上是字字誅心。
他確實不曾注意到賀璿楚咳血……楚鶴汀走進醫館關上門,再也冇去管倪翊風。
他一進藥房,一隻信鴿就從窗外飛了進來,落在他的肩膀上。
有人給自己寄信?
他從信鴿腿上拿下紙條,展開一看,上麵寫著——賀璿楚有危險,速來西市巷儘頭最後一間房楚鶴汀神色一緊,他轉身衝出門找倪翊風。
可是打開門,倪翊風已經不見了。
楚鶴汀顧不上更多,匆匆把紙條遞給藥童:“把這個速速交給倪統領!”
救人要緊,他自己先行趕去目的地。
兩刻鐘後。
楚鶴汀抵達一個破落的小屋,一推開門,映目竟是賀璿楚衣衫不整縮在床上!
鮮血淋漓地躺在床上!
他心底一寒,當即脫下披風奔過去,可靠近之後,才發現她身上都是鞭痕,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賀璿楚?”
他用披風將人包裹住,可衣服一落在她身上,賀璿楚忽然猛地推開他,神色驚恐:“不要——彆碰我!”
楚鶴汀抱著人,麵容凝重:“你冷靜一點,看看我是誰。”
可話剛落音,門忽得被‘嘭’的踢開!
下一瞬,滿目冷沉的倪翊風衝了進來,死死地盯著他們兩個!
第7章疲憊和此刻的怒火交織在一起,倪翊風死死的咬著牙,眼睛裡爬滿猩紅的血絲。
“哢嚓!”
門框生生被他掰斷。
“失蹤?
快要死了?
原來不過是你倆揹著我苟合的藉口!”
男人滿身的戾氣,在楚鶴汀冇來得及出聲前,就衝到床邊,一把抓向賀璿楚:“跟我回去!”
“不——不要!”
賀璿楚忽得尖叫:“你彆碰我!
彆過來!”
她瘋了一般,目光驚恐到失焦,像是看到惡鬼。
此舉,氣得倪翊風更是不甘。
氣急反笑,楚鶴汀就那麼好,她就這樣厭惡他?
“行,好得很。”
他揮袖出去,每一步都踩得震天響。
外麵下起傾盆大雨,倪翊風頂著雨站在屋外。
良久,直到渾身濕透滴水,也不見賀璿楚追出來。
“嗬,”耐心耗儘,他死死凝著小屋,雙眼猩紅吩咐下屬:“放出訊息,就說我要休了賀璿楚,七日後就和朱玉香大婚!”
……七日後,神醫館。
昏睡的賀璿楚終於清醒。
她滿身破碎的傷痕,稍一動就痛得厲害。
聞著藥香,她知道自己還活著。
可她怎麼還活著呢?
回想起那個黑暗屋子裡發生的肮臟一切,胃裡就一陣翻滾!
清醒的每一秒都是折磨。
她顫著身子下了病床,喘著氣,踉蹌著就要衝柱子上撞牆——“嘭!”
卻撞進一個溫暖的胸膛。
“賀璿楚!
你冷靜點!”
楚鶴汀死死保住人,賀璿楚反而更加崩潰:“我冷靜不了,你不知道在那個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事!”
“太臟了……我好疼,求求你讓我去死吧!”
楚鶴汀滿眼心疼,卻還是冇放手:“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你不臟,我能治好你身上的傷……”“況且,你這麼走,豈不是便宜了害你的朱玉香,也便宜了扔下你的倪翊風嗎?
你就任由他們雙宿雙飛?”
倪翊風這三個字,忽得讓賀璿楚停下掙紮。
她眸子震顫,她唇色蒼白:“什麼雙宿雙飛?”
楚鶴汀神色憐憫,好一會才說:“七天前,倪翊風休了你……今天是他和朱玉香大婚的日子。”
轟地一下,賀璿楚如被雷劈中,霎時懵了。
倪翊風要娶害她的朱玉香?
這是什麼荒謬的話?
她不相信。
一瘸一拐跑出去,賀璿楚卻看到滿街的百姓在歡呼,像是等著什麼大好事。
議論聲傳來——“據說是賀氏不守婦德,與人私通,所以倪大人纔會休了她另娶國香郡主,聽說會有十裡紅妝,當街撒錢呢,真是大手筆!”
“要說國香郡主和倪統領也算是夫唱婦隨,誰能想到錦衣衛一個小小的女衛竟然是手握重兵的西平郡王之女。”
“賀璿楚不過是個罪臣之女,又善妒,聽說倪大人半年前就要休了她了。
如今,果然等到了這麼一天。”
一句句,刀一般戳著像賀璿楚的心。
她再也壓不住口腔的腥氣,一口血吐到地上。
議論的人慌忙走了。
楚鶴汀及時過來扶住人,看著女人衣服上透出的血跡,很鐵不成鋼警告:“如果你還想活命就聽我的,回去休息,我給你配藥。”
賀璿楚看著楚鶴汀,卻死死抓著他的手腕,像在抓最後的救命稻草:“楚神醫,我求求你了,你帶我去見倪翊風可以嗎?
我要告訴他我冇有跟人私通,是朱玉香找人綁架的我……”楚鶴汀看懂了賀璿楚眼裡的情意,卻很不理解:“倪翊風那種男人,你為什麼到現在還要愛著他?”
賀璿楚怔怔望著虛空,忽得慘然一笑,眼角卻又流下血淚。
“冇有什麼愛不愛的……我隻是想著,就算要死,至少叫他明白我身上發生的一切,我從來冇有背叛我的感情,是他誤會了我……”楚鶴汀凝著她的破碎,終究於心不忍。
“好,我帶你見他。”
他叫來轎子,帶著賀璿楚去了倪府門前。
撩開轎簾,賀璿楚一眼見對上了接親隊——那裡,倪翊風穿著大紅婚服騎馬而來。
和當年娶她一樣。
第8章三年前,他們也曾十裡紅妝。
洞房花燭,倪翊風見他親手雕刻的一支羊脂玉簪給了賀璿楚,承諾說——“璿楚,能娶你為妻是我這輩子的榮幸,ʟʋ我願生生世世都隻要和你在一起,白頭偕老,永不相負。”
“這羊脂玉簪給你,以後你想見我,那你就托人把這東西交給我,我無論在做什麼,亦無論發生什麼,一定會來見你。”
都說迴光返照,會浮現最美好的記憶。
可記憶越暖,此刻就越疼。
賀璿楚收迴向外的視線,她捂著帕子咳了又咳,血透過帕子,沾得她滿手是血。
楚鶴汀拿出乾淨帕子幫她擦血:“還要見他嗎?”
賀璿楚緩了良久,才抬手顫抖著從頭上拿下羊脂玉簪,遞給楚鶴汀,啞著嗓子央求。
“楚神醫,你能幫我把這個簪子給他看嗎?
就說我要見他最後一麵……”他一定會來的。
說完這話,已經耗儘了賀璿楚的力氣,她靠在轎子上疲憊緩著。
楚鶴汀抿唇接過簪子,他不認為這簪子能帶來倪翊風,這七天,他派過去解釋的人全部吃了閉門羹。
但眼見著賀璿楚奄奄一息,他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楚鶴汀穿過人群,公然擋在了倪家的大門前。
在倪翊風的冷臉下,將羊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