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亥時,韓家莊卻還燈火通明。
“家主,這是縣衙的密報以及陸大人家宅內事的詳細記錄。”韓立將書信奉上。
韓肅看完密信,滿臉慍色,“嘭”地一聲將紫檀案桌劈成兩半,桌上的物件落了一地。
“家主,出什麼事了?”已經多少年韓立都冇見過家主這般動怒了。
“無事。”韓肅這才驚覺自己反應過度了。
韓立邊觀察韓肅的臉色邊小心翼翼道:“家主,有這麼一件事,老奴不知是否重要。”
“何事?”
“昨日陸大人將貼身小廝李冬發賣後,陸老夫人的陪房錢氏卻偷偷將這個李冬買下,不知有何用意。”
韓肅蹙著眉頭,問道:“這個李冬現在何處?”
韓立:“錢氏將李冬安置在城郊的飛雲觀,還專門派人看守。”
“如此鬼祟,定有陰謀,多派幾個人盯著,在陸府也放幾個人,牢牢盯住王氏!吩咐下去,以後隻要關於陸大人,事無钜細都要上報。”根據他剛纔看到的密函,韓肅隱約覺得此事必和蘇婉寧有關,他不敢大意。
“……是。”韓立實在不解,家主要對付陸大人,隻要在政事上抓到他的錯處即可,為什麼還要打聽人家後宅之事呢?
翌日清晨,縣衙。
“你是怎麼回事?怎麼弟妹好端端地要和離?”陸明修一早便來向陸明鬆賠罪,陸明鬆也不和他扯那些虛的,直接開門見山。
陸明修麵露愧色,“還不是因為我母親,以後我儘量讓她們不見麵便是,好在阿寧已經答應不和離了,此事還要多謝大哥。”
“二弟,弟妹向來臉皮薄,以後你萬不可再像昨日那般言行無狀,萬一傳出風言風語,你讓弟妹該如何自處?”想起昨日,陸明鬆真是怒氣填胸。
陸明修當然知道其中的厲害,正色道:“大哥放心吧,我以後我不會了,我也隻是太害怕失去阿寧了,她對大哥十分敬重,有大哥在,阿寧才答應不和離。”
如此,陸明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他們夫妻和和氣氣的最好。
“大哥打算什麼時候回姑蘇?”陸明修問。
“我在這邊還有未儘之事,何況二叔壽辰要到了,等為二叔賀壽之後再啟程也不遲。”姑蘇那邊千頭萬緒,但這裡的牽掛讓陸明鬆不捨得太快離開。
“那大哥這幾日便住在縣衙吧。”陸明修知道,有母親在,陸明鬆是不會去陸府借住的。
陸明鬆連忙拒絕:“不必,我已經訂好了雲安街上的福來客棧,二弟要辦公,後院又有弟妹,我不便在此久住,二弟若有事就去客棧找我。”經昨日那一遭,若與蘇婉寧再見,隻會令她難堪。
陸明修:“也好!”
送走了陸明鬆,陸明修先去辦公,昨晚又是一夜春風,他想讓蘇婉寧多睡一會兒。
兩人和好後,終日蜜裡調油,陸明修不再顧及其他,白日忙完了事務,他會給蘇婉寧描眉簪花、會帶蘇婉寧去長青最好的酒樓品嚐美食,夜間還會帶她去逛夜市……
日子過得舒心,蘇婉寧心中的芥蒂也消了一大半,“夫君,公爹的壽辰就要到了,我們要送什麼賀禮?”
陸明修給她夾了一塊豆沙糕,溫聲道:“阿寧不用操心這些,壽禮我已備好,待父親壽辰那日,你隨我去祝壽即可。”
“也好。”往年王氏夫婦的壽禮都是她幫忙操持,事事儘心卻還要被王氏嫌棄辱罵,何苦來哉。
用完了早點,陸明修端起茶漱口,歉疚道:“這兩日堤壩快要竣工了,我一會兒要去巡視工程,今日恐怕不能陪你了。”
每年夏季,長青都會發大水,所以每年汛期之前,長青曆任縣令都要加固堤壩、挖開渠道引流洪水,以免農田損毀、百姓遭殃。
蘇婉寧淺笑道:“夫君放心去吧,有劉嬤嬤和青鸞陪我呢。”
陸明修嘴角噙著笑,戲謔道:“我們家阿寧就是識大體,為夫真是好福氣。”
“你又取笑我。”聽了這話,蘇婉寧白嫩的臉蛋瞬間浮起兩朵紅雲,劉嬤嬤和青鸞都在呢,他也不知道注意點。
劉嬤嬤和青鸞卻習以為常,比這更過分的場麵她們都見過……
陸明修出門後,蘇婉寧閒來無事,便坐在陸明修為她特意搭的鞦韆上吃果子、看話本。
“姑娘,錢媽媽來了。”劉嬤嬤擔憂地看著蘇婉寧。
蘇婉寧抬眸一看,錢媽媽正向這邊走來,氣勢沖沖,蘇婉寧的笑容一下就止住了,“錢媽媽親自過來,可有什麼事嗎?”
“老奴也不想叨擾少夫人的清靜,隻是少夫人好記性,卻忘了老爺的壽辰快要到了,夫人冇法子,隻好差老奴親自來請少夫人。”錢媽媽直勾勾地盯著蘇婉寧,幾日不見,這蘇氏又嬌媚不少,這樣的美貌實在太刺眼了,要是不毀掉,她侄女哪有出頭之日。
蘇婉寧聽罷,垂眸繼續翻閱手中的話本,“夫君方纔說了,等到公爹壽辰那日去賀壽即可。”
見蘇婉寧這態度,錢媽媽怒氣沸騰,可表麵還得維持著笑容,皮笑肉不笑,因此她的笑容格外猙獰,“話可不能這麼說,少爺心疼少夫人,少夫人也要為少爺多多著想纔是。若是讓外人知道少夫人不敬公婆,那也會影響少爺的官聲乃至前途,這個罪名少夫人可承擔不起。”
“你這老虔婆,胡說八道什麼,我們姑娘何時不敬公婆了,分明是你家夫人為老不尊為母不慈,普天之下都冇見過這麼歹毒心狠的婆婆。”姑娘性子好麪皮薄,劉嬤嬤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家姑娘被欺負。
“哦喲,你們蘇家真是好教養,少夫人,夫人可是你的婆母啊,豈能讓這老賤婦如此辱罵!如果少夫人不教訓她,那隻好老奴親自代勞了。”錢媽媽說著手掌便要朝劉嬤嬤揮去。
蘇婉寧一把將劉嬤嬤護在身後,冷聲道:“錢媽媽,說話便說話,何必動手?如果錢媽媽真想動手,那就讓我代嬤嬤受過。”
“老奴不敢……”錢媽媽訕訕地把手收回來,她又不傻,今天她要是敢在縣衙動蘇氏一個手指頭,少爺還不宰了她!
“少夫人,夫人也不是想為難你,這不,老爺壽辰要到了,夫人想給老爺做身新衣賞,希望少夫人能陪同去選料子罷了。”萬事俱備,要是不把蘇氏帶出門,那她這些日子的心血就都白費了。
蘇婉寧想了想,應道:“我先去換身衣服,勞煩媽媽稍等片刻。”隻是買料子而已,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蘇婉寧收拾妥當正欲出門,錢媽媽卻突然開口:“少夫人隨老奴去就好了,劉嬤嬤和青鸞就不用跟去了,人多太紮眼了,夫人也會不高興的。”
“劉嬤嬤,你們就不用跟著了,去忙彆的事吧。”錢媽媽都把王氏搬出來了,蘇婉寧也不好多說,青鸞和劉嬤嬤不去也好,省得讓她們跟著受氣。
蘇婉寧走後,劉嬤嬤坐立不安,“我實在放心不下姑娘,青鸞,你在府裡守著,我這就讓人去通知姑爺。”
“嬤嬤,我和你一起去。”青鸞也很擔心蘇婉寧。
“也好,你偷偷跟著姑孃的馬車,要是姑娘受了欺負,你會拳腳功夫也能護個一二。”劉嬤嬤叮囑完,風一樣地跑了出去。
馬車上。
“錢媽媽,你不是說婆母在綢緞莊等著嗎?這好像不是去綢緞莊的路吧。”之前陸明修帶蘇婉寧去過綢緞莊,所以她知道路。
錢媽媽眼神閃躲,打哈哈道:“接近晌午了,夫人還冇用飯呢,少夫人先去陪夫人用午飯吧。”
“那……好吧。”蘇婉寧心存猶疑,這王氏也太反常了吧。
青鸞這邊,她一直跟著蘇婉寧的馬車,但漸漸地她發現馬車並冇有往綢緞莊走,她本想再跟近一點,突然不知從哪裡來的小乞丐纏著她要銀子,她好不容易纔脫身,卻發現馬車早就不見了蹤影。
正當青鸞不知所措,一回頭卻遇到了陸明鬆,“大少爺……”
看到青鸞,陸明鬆也很詫異,“青鸞?你不在府衙伺候你們家夫人跑出來做什麼?何事如此驚慌?”
“大少爺,我找不到我家姑娘了……”青鸞急得都快哭了,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陸明鬆。
陸明鬆聽罷隻覺得事情不妙,他立刻吩咐隨從四處去找,自己則帶著青鸞一起尋人,青鸞一個姑孃家,陸明鬆怕她會遇到危險,如果她出了什麼事,蘇婉寧肯定會很傷心的。
馬車七拐八拐在一處破廟前停下,這裡荒無人煙,隻有烏鴉在枝頭亂叫,令人頭皮發麻……
“少夫人,我們到了,下車吧。”錢媽媽笑著率先下了馬車。
蘇婉寧掀開簾子一看,這裡破敗不堪,而剛纔為她們駕車的馬伕也不見了蹤影,她心下一驚,警醒道:“錢媽媽,我要回縣衙,我不去了!”
“那可由不得你!”錢媽媽立馬換了一副麵孔,眼神像淬了毒一般,猛地上前,作勢就要把蘇婉寧從馬車上扯下來。
錢媽媽是粗使婢女出身,後來得來抬舉纔到王氏身邊伺候,雖然這些年養尊處優,但力氣還是大得嚇人。
蘇婉寧哪裡是錢媽媽的對手,不過幾下就被她拖下馬車,狠狠地摔在地上。
“救命啊……”蘇婉寧顧不得疼痛,她現在隻想保住自己這條小命。
“少夫人還是省些力氣吧,這個地方很偏僻,你就是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的。”
一道熟悉的男音傳入蘇婉寧耳中,她抬頭一看,大驚失色,“李……李冬?你怎麼會在這?”
李冬目露凶光,怨恨道:“都是托少夫人的鴻福,否則小的也落不到這般田地。”
發賣李冬後,陸明修告訴蘇婉寧,早在兩人成親之時,李冬就被王氏收買了,王氏平時摳門苛刻,卻對李冬十分大方,陸明修大致查了下,足足五百兩,這還隻是銀票……
“李冬,這其中應該有誤會,隻要你現在回頭,我會幫你向少爺求情,你千萬不要做傻事。”現下李冬情緒激動,蘇婉寧不敢刺激他,先說幾句軟話把人穩住再說。
“錢媽媽,婆母呢?我要見婆母!你把我誆騙至此,若是讓婆母知道了,她肯定不會放過你的。”王氏是討厭她,也在她生病時不讓就醫,但也不敢把她誆騙到此處殺害,這可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