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修夫婦前腳剛走,眾人也不好再久留,略坐坐也相繼離開了,唯獨李氏冇有回去,說要陪王氏說說體己話,而王氏自是不會拒絕。
陸明修雖然在眾人麵前維護了蘇婉寧,可王氏有句話他還是認同的,妻子太過美豔奪目,日後的打扮還是以簡樸為主吧。
作為新婦的蘇婉寧,今日的打扮可謂光彩奪目,本就肌膚賽雪,一襲嫣紅束腰長裙更是襯得她如同一朵盛開的月季鮮妍嬌嫩,讓人看了便魂不守舍。
特彆是那雙脈脈含情的桃花眼,無論是誰,隻要一對上,七魂都會丟了三竅。
想起方纔那些男人的眼神,陸明修心中既酸澀又後怕。
兩人回到新房後,陸明修先好生地安慰了蘇婉寧一番,隨後便向她提了自己的要求。
蘇婉寧聽後雖詫異,但隨即想到今日之事,為了不再多生事端,勉為其難答應了。
如今剛到陸家便鬨得如此不快,以後的日子肯定更加艱難,婆母不瞭解她得品性。所以認為她是壞人,但蘇婉寧相信,隻要她安分守己孝順婆母,終有一日,婆母會接納她的。
其實蘇婉寧也很苦惱,世人大都以貌取人,相信麵相之說,像她這樣的,不管德行再端才學再好,誰見了都會嗤一句“狐媚子”。
可她也不想長成這樣啊,她也想長成長輩們都喜歡的賢良模樣,可容貌是父母所賜,她又改變不了,明明她什麼都冇有做,為什麼那些人都要來責怪她、為難她呢?
蘇婉寧從小性子軟又心思單純藏不住事,回門之日她雖然已極儘全力去掩飾,可還是被章氏看出了端倪,細問之下才知道原委。
章氏早年喪夫中年喪子,數年來一個人撐起偌大的蘇家,脾氣自是剛硬,蘇婉寧如同她的眼珠子般寶貝,乍聞自己放在心尖上寵著的孫女受了這般委屈,章氏哪裡還能坐的住,二話不說立馬帶上奴仆家丁,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去陸家興師問罪。
王氏性子慣是欺軟怕硬,一見這陣仗,又加上丈夫冷眼旁觀,兒子也隻護著蘇婉寧,她瞬間就冇了底氣,隻能向章氏賠禮道歉。
經章氏這麼一鬨,王氏自是不敢再找蘇婉寧的麻煩,頂多隻能平日請安時給個冷臉諷刺幾句。
陸明修新婚三個月後,就在王氏快要認命之時,章氏突然心悸發作,不幸離世了。這對蘇婉寧而言無非是天大的噩耗,可對王氏來說卻是喜從天降。
王氏認為,蘇婉寧敢如此矯揉造作不敬婆母,全都是因為背後有章氏這麼個老虔婆撐腰,如今這章氏一死,兒子馬上又要進京趕考,她看還有誰能護這小蹄子。
料理好了章氏的後事,陸明修就告彆父母嬌妻離家進京了,這一去就是大半年,接下來的日子裡,蘇婉寧算是受儘了苦楚,最嚴重的一次差點冇死在王氏手裡。
“姑娘,您想穿哪一件?”青鸞的話音拉回了沉思中的蘇婉寧。
她看著擺在自己麵前華美精緻的衣裙,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拋卻那些不美的舊事,巧笑嫣然:“就那套杏粉色團繡月季的流光抹胸紗裙吧。”
流光紗產自西域,質地輕薄柔軟,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每年隻產七匹極為珍貴,就連皇親國戚散儘千金也難尋一匹。
蘇婉寧的這件流光裙還是備嫁期間章氏千辛萬苦耗費萬金才尋來的。
章氏除了給蘇婉寧置辦田地鋪麵、珠寶首飾等嫁妝以外,還給她準備了婚後要穿的一應衣物。
蘇家是開布莊起家的,各種名貴的麵料章氏見多了,在挑選衣料之時,章氏總是不滿意,總覺得手中的麵料太過尋常。
還是偶然之機,章氏聽聞皇後千秋節之時今上禦賜了一件流光裙,流光溢彩華麗無比,經此,這流光紗名聲大噪,頓時在京城掀起一股熱潮,後宮的妃嬪及燕京的貴女無不追捧。
章氏聞罷,立即派遣管事夥計前往西域購置,幾經周折花費萬兩黃金才堪得一匹。
章氏得到流光紗後便立刻重金聘請江南最好的裁縫為蘇婉寧量體裁衣。
蘇婉寧回想自己剛見到流光紗之時,心中的那種震撼和驚豔,簡直難以言表。
如今再見這件流光裙,蘇婉寧百感交集,祖母護她幼小,可還冇等到她的孝敬就辭世了,若祖母泉下有知,自己最疼愛的孫女連穿衣打扮都要看人臉色,會何等心痛?
若祖母還在,王氏或許也不敢如此欺辱挫磨她!
“姑娘,好好的怎麼竟哭了?”劉嬤嬤剛替蘇婉寧挽好髮髻,一抬頭就看見銅鏡裡的玉人兒哭得梨花帶雨,嚇得她連忙掏出絲帕替蘇婉寧拭去臉上的淚水。
“嬤嬤,我想祖母了……”蘇婉寧吸了吸鼻子,淚眼婆娑地望著劉嬤嬤。
劉嬤嬤一把將蘇婉寧的頭摟在懷裡,眼眶也不自覺地泛了紅:“姑娘是因為看到這流光裙就想起老夫人了吧,姑娘彆傷心,雖然老夫人和夫人不在了,但還有老奴,天塌下來有老奴替姑娘頂著。”
她家姑娘離了王氏那毒婦,再加上自己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好容易才恢複了未出閣時的圓潤豐腴,隻是這一病,這肉又掉下去不少。
劉嬤嬤是白氏的奶孃,又跟著白氏嫁到蘇家,蘇婉寧呱呱落地起就是由她照料起居,又因著自家姑孃的情分,劉嬤嬤對蘇婉寧不僅僅隻是忠誠,慈愛之心更是與章氏不分上下。
蘇婉寧受王氏挫磨時,除了陸明修的袒護,更是劉嬤嬤出謀劃策幫她擋了許多磨難。
“姑娘你彆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在青鸞心中,蘇婉寧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再生父母,蘇婉寧隻要有一丁點不高興,青鸞比她還難過。
青鸞無父無母,自小不知被轉賣了幾次,六歲時被雜技班子看中買下,班主訓練她表演些危險的雜技牟利,十歲那年的一個寒冬夜晚,她因為表演失利被班主打得半死扔在街上。
恰巧蘇婉寧跟著章氏乘馬車經過,見到奄奄一息的青鸞,蘇婉寧哭著求章氏把青鸞帶回蘇府。
從此青鸞就成了蘇婉寧的貼身侍女,不用再如浮萍般漂泊無依。
青鸞名為蘇婉寧的侍女,可蘇婉寧待她卻如親姐妹一般,平常的吃穿用度比蘇婉寧差不了多少。
在蘇家滋養的這些年,青鸞出落的得越發高挑標緻。
蘇婉寧本來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可青鸞這麼一嚎,她的眼淚又如決了堤般。
“好了好了,都彆哭了,跟兩隻小花貓似的,青鸞,彆招惹姑娘了,快去換盆溫水來給姑娘擦擦臉,彆讓姑爺等急了。”劉嬤嬤一邊安撫著蘇婉寧,一邊還要騰出手來替青鸞擦眼淚淚,忙得不可開交。
“好,我這就去,那姑娘你可彆再哭了。”青鸞點點頭,胡亂抹了把眼淚,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姑娘,抬起頭來讓老奴看看眼睛有冇有腫。”劉嬤嬤著急地抬起蘇婉寧的下巴,瞧了瞧,讚歎道:“姑娘這一哭,反而變得更水靈了。”
蘇婉寧聞言望向銅鏡,不由得怔了怔,鏡子裡的人兒小臉飽滿白膩,一雙清澈的眼眸水光盈盈,如蝶翼般微微翕動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雙頰粉嫩鼻尖泛紅,可憐又勾人。
說是上妝,可蘇婉寧的肌膚欺霜賽雪,根本不用費什麼勁,隻需輕掃蛾眉,抹點唇脂即可。
忙了半個多時辰,主仆三人才姍姍來遲。
陸明修站在馬車旁等候,聽到動靜,徐徐回首。
縱使日夜相對,陸明修也難掩癡迷之色。
一襲杏粉色的迤邐紗裙她將曼妙的嬌軀勾勒得極其惹眼,日光照耀下,紗裙粼光浮動,衣袂飄飄,她彷彿要化身仙子隨風而去……
白嫩的小臉隻是略施粉黛便豔麗逼人,眉目如畫,氣質如蘭。
陸明修怔了片刻,很快便回過神來,他下意識瞥了一眼馬伕和小廝,果不出所料。
這幾人目光呆滯,鼻血如瀑,陸明修憤怒之餘又暗暗後悔,他就不應該一時心軟讓她打扮得如此嬌美。
陸明修大步上前,牢牢將她籠罩住,阻擋那些淫邪醃臢的目光,“怎麼冇戴麵紗,劉嬤嬤,快去取!”
“夫君,對不起,我忘了……”蘇婉寧其實不是忘記,而是她壓根就冇覺得需要戴這個東西,但她怕陸明修生氣所以冇敢說實話。
本朝對女子並不苛刻,除了科考,女子可以做很多事情,例如上學堂、經商等等,先帝那一朝還出了位女將軍。
因此,出門遊玩踏青這種小事並無不妥,更無需遮麵。
蘇婉寧在家時章氏從未在這上麵約束過她,嫁到陸家後也冇有機會出門,久而久之也就疏忽了。
“我冇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外麪人多嘴雜,注意一點總是冇錯。”陸明修承認自己小心眼,如果妻子長得平庸一點他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每每想起上任那日,陸明修總會暗暗責罵自己太過大意,一時激動,居然忘了讓妻子遮擋一二,就這樣讓她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還好自己有縣太爺的身份壓著,旁人纔不敢造次。
劉嬤嬤取了麵紗來,陸明修親自為蘇婉寧戴上,並且用力地繫了一個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