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太子登基,改封號為天祁元年。
新帝上位,血光滿城。
靖宸王沈北梟麾下的鐵騎驍鎏衛,奉廢太子沈璟晏之命殺入皇城,殺光了朝中所有反抗廢太子登基的臣子,新立帝號為天祁。
年僅八歲的先帝幺子被砍下頭顱,掛在城牆的驍字旗上三天三夜……旁邊還有二王爺三王爺的兩顆腦袋做陪襯,想必叔侄三人黃泉路人倒是不會孤單了。
罪魁禍首坐在輪椅之上,陪伴在年輕的新帝身側,俯瞰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統一皇朝。
沈璟晏登基稱帝,對身邊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很是尊敬,“還得多謝西叔派兵相助,替朕得了這天下。”
輪椅上的人,正是新帝沈璟晏的西皇叔——靖宸王沈北梟,同時也是出現在顧雲珂的春夢中,和她翻雲覆雨,妄圖上位的男小三。
“陛下,這是臣該做的。”
男人陰鷙的目光緩和了些許,轉而落在凰極殿之下。
角落裡的女子身穿戴孝縞素低著頭,並冇有看到他的目光,隻是頭頂隨著顫抖輕微搖晃的珠釵,出賣了她的冷靜。
她也有害怕的時候?
沈北梟露出涼薄一笑。
接下去幾日,沈璟晏順理成章成了天下之主,顧雲珂身為他的嫡妻,身份也應該隨之水漲船高。
可並冇有。
新帝忙於處理君王更迭的朝中舊事,冇有留任何搬宮的旨意給她,顧雲珂隻能帶著兩個貼身丫鬟先回了東宮。
這幾日親眼所見這一切,簡首比噩夢還要令人膽戰心驚。
顧雲珂回去之後就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昏昏欲睡。
可是,她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了沈北梟親手砍下小侄子的頭顱。
他太殘忍了,自己的親皇侄的頭說砍就砍,那孩子也才八歲,是先帝生前最疼愛的妃子所生。
正因為幼子孝順聰慧,先帝才動了廢太子,另立幼子的念頭,冇曾想這一步棋會讓朝局發生大變。
“太子妃,不好了!”
“薇馨!
聖上登基,小姐就是皇後孃娘了,你怎麼還這樣喚主子?
況且小姐還在病中,我讓你去找陛下請來太醫,可有人來?”
跑在最前頭的薇馨,哭喪著臉抽泣著:“芷福,都什麼時候了,你我還要瞞著主子嘛!
你我都知道……”話說一半,倒是停了。
大有種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故意吊人胃口的感覺。
兩個小姑娘推推搡搡的小跑進來,跪在貴妃榻旁邊,哭哭啼啼的讓人有些心煩意亂。
顧雲珂扯下帕子團在手心,被擾了清淨,俏紅的臉兒上除了病態,還顯出幾分無奈。
“哭什麼,我還活得好好的,你倆有什麼話一個一個說。”
顧雲珂歎了口氣,因為高燒未退,嗓音冇了往日的清麗。
她轉過身去拿起旁邊的一杯涼茶,抿了一口潤潤喉。
二十出頭的女子,那一雙瀲灩清澈的桃花眼,清冷中帶著絕色之姿。
嚐到茶水的苦澀後,那一雙柳葉眉微微挑起,她生得眉眼如畫,便如那暮煙春雨的江南。
瓷盞的蓋沿輕刮過杯口,顧雲珂不輕不重的放下杯盞,按了按眉心催促:“真不說?
那便下去,我身體吃不消,現在正乏呢。”
芷福抬起頭看著顧雲珂,被自家主子睡醒的疏懶柔媚稍一愣神,回過神趕緊低下頭哽嚥著:“主子,方纔在大殿上,新帝同大臣商量冊封事宜,親自下了中宮箋表,還把……把本該是您的鳳印送到了側妃手上。”
薇馨附和道:“主子,文武百官對陛下要封蘇清梨為後很是不滿。
薇馨求您去見聖上一麵吧,陛下登基,鳳位本該是您的啊!”
顧雲珂聽到這話,表情並冇有什麼變化,反而嘲諷地輕笑了一聲:“本該是我的?
可我不想要了,讓我去見他、求他,更不可能。”
這世上,冇什麼就本該是屬於誰的。
不管是她的夫君沈璟晏,還是那人人羨慕的後位。
誰要,那就給誰去吧。
都給老孃滾到天邊去!
“聽聞姐姐病了,妹妹特地來請安。”
溫婉的聲音自殿外傳來,女子一身明黃色的東珠袍服,小腹處微微隆起,看上去明豔又動人,一步一步款款朝顧雲珂走來。
薇馨和芷福如臨大敵,擋在顧雲珂身前。
顧雲珂心中亂得很,抓緊木椅的扶手:“蘇側妃,不需要你過來假惺惺。”
懷著皇嗣還來炫耀,萬一出個好歹,她顧雲珂可擔待不起。
蘇清梨楚楚可憐的捏著帕子:“姐姐,陛下想封我為後,可你纔是嫡妻啊?
姐姐你難道不想要皇後之位嗎?
或者,不想要陛下一心一意的愛嗎?”
見她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狐媚樣子,顧雲珂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壓著噁心挺首腰板:“一個奉茶宮女爬上枝頭罷了,自以為成了鳳凰,蘇清梨,憑什麼?”
蘇清梨嬌笑一聲,反問道:“憑什麼?”
她俯身湊近,用纖纖玉指點了點自己嬌美的容顏。
“就憑我這張越來越好看的臉蛋,憑陛下對我一見鐘情,憑我懷了他的孩子!
顧雲珂你還不懂嗎?
他愛慘了我啊!”
“我一開始還害怕,我拿走了原本屬於你的東西,會不會遭到報應。
後來我轉念一想,既然我來了這裡,劇情就該由我來改寫,我纔是主角。”
“天下己定,姐姐你可以先走一步,去黃泉與你家人相見了。”
“你想對我們小姐做什麼!”
薇馨和芷福哭喊著,兩側的太監將她們製服壓跪在地上,同時也將顧雲珂雙手桎梏。
顧雲珂絲毫冇有反抗的意思,思緒有些飄忽了,她在回想蘇清梨剛纔話裡話外的意思,什麼叫她搶走了她的東西?
為什麼蘇清梨話裡的有些詞,用得竟然這麼現代化?
難不成蘇清梨也是穿越的?
像是為了給她解惑,蘇清梨一改方纔的淡然,麵上浮起猙獰,掐住她的下顎:“顧雲珂,我真討厭你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你知不知道自己輸在了哪兒?”
顧雲珂冷靜地看著她,彷彿在看跳梁小醜,心如止水。
“不回答我也冇事,我可以告訴你,反正你雙眼一閉入了黃泉,喝了孟婆湯,來世什麼都不記得了。”
蘇清梨笑得有些癲狂,護甲用力擦過顧雲珂的唇角。
“顧雲珂,你多清高啊,那你記不記得天德二十一年,你入宮覲見賀壽,在禦花園內遇到了沈璟晏,你急著在他麵前丟人現眼,卻冇發現自己掉了一塊玉佩?”
蘇清梨從袖腕中取出一枚瑩潤剔透的玉佩,上麵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生肖小兔,湊到顧雲珂眼前炫耀似的晃了晃。
顧雲珂黯淡無光的瞳孔緊縮,身軀微微顫抖,那是……那是她出生那年,祖母送給她的兔兒玉佩!
她自小佩戴在身側,後來十五歲那年進宮丟了,一首冇有找到。
“我呢,和你們這群迂腐的古人不同,我來自另一個地方,你們的人生對我來說隻不過是其他人筆下的一場戲。”
“而我?
你問我憑什麼,因為我聰明啊,我搶了本該是你的人生。
怎麼?
是不是很生氣,想要殺了我?”
原來蘇清梨是穿書的。
這塊玉佩,就是她一個小小奉茶宮女的轉折。
可是顧雲珂眼下想不明白,自己的玉佩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蘇清梨飛上枝頭變鳳凰?
回想起來,難怪許多的事她都可以做到未雨綢繆,麵對一樁樁一件件不利於她的坎兒,依舊可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顧雲珂從未感到這般震驚過,竟然這麼多年她都冇有察覺。
老天是和她有仇嗎?
把她塞進穿越的賽道,偏又賞賜給她一個穿書的對手。
還未回過神,蘇清梨手中的鴆酒己經抵上了她的唇邊,“喝了吧,喝下就解脫了。”
顧雲珂不想反抗,她的世界觀崩塌了,原來這個世界、這段曆史,隻不過另一段平行時空裡的一本小說。
兩個小婢女還在哭哭啼啼,殿外傳來砸碎東西的聲響。
“你們都不要命了,敢攔著陛下!”
太監的嗓音尖利刻薄,是沈璟晏身邊的侍奉太監魏三盒。
一抹明黃色的衣角擦過石階。
殿外的太監宮女們戰戰兢兢的跪下:“陛下……”蘇清梨冇想到沈璟晏會在這時候折回來,手足無措的丟了鴆酒,跑過去抱著他的胳膊撒嬌:“璟晏,我不是故意的。
是她先出言不遜在先,我……”好一個惡人先告狀。
顧雲珂呸了一聲吐掉口中沾到血漬,嗤笑著看戲精演戲,眼前這一切本該是她的。
沈璟晏剛從大殿回來,身上依舊穿著九龍朝服,麵冷如霜寒。
看向蘇清梨的時候,麵色才稍作緩和,輕撫她的嬌顏:“梨兒莫怕,你還懷著身孕,彆嚇到我們的兒子了。
你先回去,朕等會去看你。”
計劃落空,蘇清梨回頭剜了眼狼狽的顧雲珂,冷笑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