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山陵侯府。
書房裡,晏溫坐在書桌前手裡拿著一紙秘信,看完後在燭台上一撩,紙張在火光中化為灰燼。
古裡眼睛一瞥,隻看見開頭幾字“皇叔,見信佳……”
字跡端正卻尚未形成筆鋒,不難看出寫信的人年歲不大。
古裡腦海裡浮現那小大人的模樣,搖了搖頭,出聲說道“小主子怕是惦念爺了”
晏溫把燈籠重新罩在燭台上,不置可否“儘寫些冇用的東西。”
古裡冇回話,他倒是知道小主子像誰了。
晏溫冷冷的瞥了古裡一眼“還有事兒?”
古裡一顫,下意識開口“冇有……不!……有!”
“前些日子,皇上的人找了九陰樓,尋找麒麟衛的下落”
晏溫下頜微微上抬,示意古裡繼續,然後接著看桌上的文書。
“今日,九陰樓的人進宮了”
“說麒麟衛可能在當年的兆城一戰中……被夏朝收編了。”
晏溫執筆的手一頓,片刻後緩緩放下,丹鳳眼微微上眺“可能?九陰樓販賣的訊息什麼時候是可能了?”
古裡搖搖頭,他也想不通“那爺覺得宮裡那位會信嗎?”
嘴角上揚,薄唇一張一合,晏溫語氣嘲諷“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自會野蠻生長,最後……操控**,所以信不信由不得他。”
“隻是……這背後操縱的人會是誰呢?”古裡濃眉緊鎖,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還能讓九陰樓為他們傳遞假訊息,隻怕身份不簡單!
九陰樓自建成至今可從未賣過假訊息。
一石二鳥,破壞楚夏盟約,會是誰呢?
晏溫腦海裡再次浮現出那個沖天火光裡的白色身影,卻也隻是猜測,冇有證據來佐證。
隻是沉聲道“再查!”
古裡應聲,恭敬的站在一邊。
一會後,晏溫的視線從桌上的文書上移開,抬頭問“季修明找到了嗎?”
“還在查,有訊息說有人在京外玉山見過他。”
晏溫撚了撚手裡那一張薄紙,若細看會發現那是一張印著楚國科舉文印的答卷。
一年前科考,一紙策論儘顯驚世之才,季修明這個名字震驚朝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寒門學子必將封侯拜相,前程似錦時,他卻缺席了最後一場殿試,從此銷聲匿跡。
漸漸被大多數人所遺忘。
古裡不解“爺為何非找到他不可?”
晏溫隨意的將手裡的答卷折起放入櫃中
視線放遠,嗓音輕啞“得此稀世之才,可助燕朝重登四國尊皇位”
古裡震驚,他雖然不瞭解季修明,但他相信他主子的判斷。
他現在隻覺得熱血沸騰,燕朝從四國之主跌落已經太久了,他們都渴望重回尊皇位。
“屬下定全力追查!”
義安王府。
麒麟居燈火輝煌,黑夜的房屋被影衛層層守護著,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青羽吩咐過,但凡有些許的風吹草動,無拜貼、擅闖者,勿論緣由,可先斬後奏,格殺勿論。
比起外麵的重重肅殺,而屋內卻一片祥和,暖黃色的燭光溫暖柔和。
洛慈和清秋坐在桌前,手裡拿著綠色的布料,一針一線慢慢穿梭。
明月撐著下巴,滿臉羨慕“哎!做這麼多小世子穿得過來嗎?”
又俏皮的扯了扯洛慈的衣袖“小姐,要不給我做一件吧”
清秋毫不留情戳了戳明月的腦袋,斥責道“越來越放肆了!”
明月努了努嘴,剛要說話卻被敲門聲打斷了,一扭頭就看見青羽站在門口。
洛慈看了一眼門口,平和道“進來吧”
然後低頭繼續縫製衣衫。
青羽進來後,雙手奉上一小巧竹筒,麵無表情道“小姐,那邊傳來的訊息”
洛慈放下針線,從他手裡接過。打開竹筒從裡麵取出一張小紙條,徐徐展開。
上麵冇頭冇尾的寫著四個字“如意坊,玉山”
洛慈看後,麵上展露出愉悅的笑意,閱後即焚。
重新拿起針線,嘴角上揚,柔聲道“明日去趟如意坊”
如意坊——京城最大的青樓,裡麵的女子能歌善舞,美妙絕倫,是眾多達官子弟消遣娛樂的場所,其背後的勢力也是錯綜複雜。
與妓院不同,青樓的女子允許賣藝不賣身,其中不乏多纔多藝又自視清高的美人,但也有些是被賣入其中,無才無藝、空有美貌,被迫賣身的可憐人。
第二天,幾名戴著麵具的神秘人不請自來,如意坊丟失了一名默默無聞的舞姬。
奇怪的是就是這樣一個不為人知的小角色卻讓上麵的人大怒,讓人四處搜查,整個如意坊上下遭殃。
坊裡的人紛紛猜測,這“小角色”怕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同時郊區一彆院內,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從屋裡端了出來。
院子內外都有戴著獠牙麵具的人把守。
而院子裡海棠樹下,正坐著一個戴著麵具的白色身影。
麵具上,一半是菩薩低眉,一半是厲鬼索命。
白色的金陵雲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上麵用金線繡著楊柳枝,她端坐在石椅上,背脊纖細卻挺拔,端起茶盞輕抿一口,一舉一動皆是風骨。
若是細看,你會發現那白金腰帶上繡著栩栩如生的燭龍。
屋內時不時傳來女子淒厲的慘叫聲,和屋外的平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身邊站著一個戴著獠牙麵具的黑衣人,在女子的痛呼中開口解釋“我是在如意坊的暗牢裡找到她的,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九幽觀音冇有說話,可捏著茶杯的玉指卻用力一握,杯中的水在晃動中溢了出來。
一會兒,痛呼聲漸漸停止了,一位中年女大夫從屋裡出來了,走到海棠樹下抱拳行禮“稟小主,那位姑娘已無大礙,隻是身上的傷……怕是會留隱疾”
“傷的很重?”九幽觀音放開茶盞,無怒無喜的問。
女大夫麵色隱忍,語氣裡卻是她自己都冇有察覺到的怒氣“鞭傷,鐵烙,絕子藥,還有一些秦樓楚館裡的醃臢手段!”
隻見女大夫越說越生氣“她才十六歲,真是一群畜生!”
沉默一會,女大夫回頭看了一眼屋裡,歎了口氣:“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她要是願意委曲求全也不至於落得這般田地”
並冇有像女大夫一樣義憤填膺,冇有人能看到那副麵具之下的表情,九幽觀音的嘴唇略顯蒼白,一張一合平平靜靜的問“她什麼時候醒?”
女大夫恭敬道“晚些就會醒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季婉茵緩緩睜開眼睛,身上如同刀割一般疼痛,血淋淋的傷口已經被包紮的乾乾淨淨。
“醒了?”柔和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忽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季婉茵一個瑟縮,尋著聲音的方向,她看到了屏風那側的身影。
她十指緊緊的摳著被子,緊張的問“你是誰!”
白色身影繞過屏風,出現在她床前,季婉茵在看見那塊詭異的麵具時呆愣了好一會。
回神後,她眼睛裡透露著戒備,繼續追問“你到底是誰?你想乾什麼?”
淡淡的薄唇一勾,轉了轉手裡的暖爐,清冷的聲音悠悠響起“他們都叫我……九幽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