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張嬤嬤一路去往大老爺的書房,觀瀾閣裡的鬨劇漸漸傳開,新娘子明日起不再向長輩請安的話,自然也傳到了老夫人跟前。
上了年紀後,晚膳便用的早,這個時辰沁和堂已經擺好了晚飯,四夫人忙著料理婚禮後的瑣事,這會兒帶著小姑子在祖母跟前伺候的,是大孫媳婦韓氏。
姑嫂倆聽得這話,不禁都站了起來,規規矩矩地退到一旁,倒是老夫人輕輕一笑:“坐下吃吧。”
韓子淑欠身稱是,正要帶著妹妹坐下,又聽祖母說:“和你們不相乾,難不成明兒起,你們也立什麼新規矩來教教我這個老太婆。”
嚇得兩個孩子連連搖頭,不敢說話也不敢再坐下。
老夫人眼中掠過寒光,吩咐道:“子淑,去書房把你大伯父請來,朝廷的事再忙也要吃晚飯。”
且說展敬忠因與門客商談國事,並冇有見到前去告狀的張嬤嬤,但母親召見他不得不來,路上才聽說,剛進門的兒媳婦自作主張,宣佈從今往後都不向長輩請安了。
果然,見了母親劈頭蓋臉就是說:“我這把年紀了,不過是活一張臉皮,還請大老爺顧念母子情分,彆叫你那兒媳婦,讓我這把老骨頭在京城裡抬不起頭。”
膳廳外,子淑領著妹妹站在窗根下,生怕祖母隨時召喚不敢離遠,這些話便一字一句都聽得真切,妹妹展玉頌輕輕扯了下她的衣袖,問:“嫂嫂,二嫂嫂當真這樣放肆嗎?”
子淑搖了搖頭,極小聲地說:”祖母和娘都不喜歡的人,我們就彆提了。”
天色漸漸暗了,觀瀾閣裡裡外外點了燈火,七薑站在門下看,心裡算了筆賬,這院子一晚上費的蠟燭燈油,就足夠他們家燒幾個月的。
這樣大的家業,這樣富貴的人家,在她從前想來,當皇帝也不過如此,可這才隻是大臣的家。
隻見映春從房裡出來,朝著院外張望,小聲嘀咕著什麼。
“怎麼了?”七薑問道,“你有事兒嗎,去吧,不用管我。”
“少夫人,是該傳晚飯了,怎麼今天還冇送來。”映春說,“奴婢怕您餓著。”
七薑說:“我不餓,吃了一下午的點心,你是不是餓了?”
映春點頭又搖頭,最後老老實實地說她餓了,她們丫鬟也有派飯的時辰,去晚了就隻有剩飯剩菜,但她要伺候主子用過才能走。
七薑大方地說:“往後跟著我吃,反正那麼多菜,我也吃不完。”
但見映春為難的笑容,不用問也知道,這是不合規矩的。
她想了想,說:“那我吃完了給你吃行嗎,估摸著最近她們都不會給你好臉色,吃她們剩下的,不如吃我這邊多出來的,我也有個伴。”
映春卻道:“可是……這會兒您的飯菜還冇送來呢。”
七薑轉身看向院裡大大小小的婆子丫鬟,各處廊下門下都有人侍立,但誰都避著她的目光,毫無疑問眼下她們更怕張嬤嬤,自己這個初來乍到的新媳婦,凳子還冇坐熱呢。
“映春,我給你做飯吃。”
“啊?”
當張嬤嬤等不到老爺,悻悻然回到觀瀾閣,隻見下人們聚在小廚房外,一見她都嚇得散開,她便探頭往灶間看,頓時嚇得瞪大眼睛,這叫什麼事,堂堂太師府的少夫人,竟然在生火做飯。
“少夫人,我說少夫人。”張嬤嬤激動地衝進來,“您、您在乾什麼……”
七薑正從鍋底鏟鍋巴,高興地說:“嬤嬤,你要一起吃嗎?”
張嬤嬤急得不知如何發作,先頭已經吃了虧,不敢再當麵拉扯映春,最後竟是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又哭又笑地說:“還怎麼活,我還怎麼活。”
七薑分了一塊脆脆香香的鍋巴給映春,自己捧著老大一塊,走來說:“嬤嬤你吃嗎,這灶頭我頭一回使還不怎麼會燒,倒是燜了一層鍋巴,可香可香了。”
張嬤嬤痛苦地捂著臉:“這日子還怎麼過……”
七薑蹲下來,掰了一塊鍋巴遞給她:“你是展懷遷的奶孃吧。”
張嬤嬤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新娘子。
七薑說:“他才成親三天,你就又哭又笑的,合適嗎,高興點不好嗎,給你吃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