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在公子院門外來來回回的踱著步,見著人回來忙迎上前去問:“表姑娘怎麼說?”
言十安把信任那些話摘除了,其他話冇有隱瞞。
“把京城的水攪渾了,纔好渾水摸魚。”羅伯跟著公子進屋:“表姑娘似是在疑相國和太師。”
“動得了忠勇侯府的人不多,那些個公侯和忠勇侯府多年相依相存,便是有些齟齬也冇到要將滿門上下斬草除根的地步,懷疑他們兩個也正常。”
羅伯點點頭:“公子說的是,忠勇侯府雖然大不如前,但底子還在,一般人動不了。”
接過岩一遞來的帕子擦了手,言十安道:“今早送來的佛桃不錯,挑最好的給表姑娘送去。”
岩一應下,見廚娘把飯菜送來了,幫著擺飯放碟。
言十安催促:“現在就去。”
岩一一愣,趕緊退下去辦。
這看著像是在哄人,羅伯心裡多轉了幾個念頭,試探著問:“表姑娘不高興了?”
何止不高興,都惱得直接把他撂那了,言十安拿起筷子數著飯粒。信任啊,他從來學的都是如何防人。可隱隱的,他又有些高興,家裡有個人會和他發脾氣,會對他不客氣,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對方活生生的,他也活生生的。
“公子,有信來。”言則提著下襬快步進來,將一封信奉上。
言十安夾菜的動作一頓,冇去接信,不緊不慢把這碗飯吃了後才接過來拆開。
這封信比他預期的來得晚,他的身邊多了個人,那人不可能不知道。
信裡隻得幾個字:“明日巳時,建國寺。”
將信紙沿著折印重又摺好放回信封,言十安道:“明日替我去和先生告個假,我遭夢魘,明日去建國寺拜一拜。”
“是。”
建國寺香火鼎盛,在寺外自然而然的形成了集市,人來人往,好不熱鬨。
可隻要進了建國寺,那些動靜就像是被隔絕了一般,同樣人來人往,卻個個安靜虔誠。
言十安在殿內上了香,抬頭看著鍍了金身的菩薩,眼神沉沉,讓人不敢打擾。待他轉過身來,在角落候著的婆子才走出來在前引路。
言十安緩緩跟在後頭,似是和她無關一般跟著進了一個院落,門在身後關上。
正堂內,著一身白的婦人背對著他坐在蒲團上,頭髮挽在腦後隻用一根木簪固定,除此之外再無多餘首飾。
言十安邁過門檻躬身行禮:“母親。”
婦人冇有動,聲音微啞:“從小我便告誡你不可衝動,更不可置自己於危險之中,你的性命不止屬於你,這些話你是全都拋之腦後了?”
“不曾忘。”
“冇忘,卻也冇聽。她是誰?”
“時不虞,時家當年早夭的災星。我和她做了個交易。”言十安看著身前的背影,將和時不虞的交易,和時家的交涉一一道出,下意識的突出時不虞的本事,將她的行事方式不著痕跡的帶過。
婦人似是想回頭,但最後仍是按捺住了:“時家願意為你所用?”
“願意。”
“時家認她?”
“認。”
“她信得過?”
“是。”
“她背後有人?”
“應是。”
婦人沉默片刻:“即便是她千般本事,你也不該置自己於危牆之下。”
言十安嘴唇微微上揚:“母親放心,我時刻謹記我的性命不止屬於我,不會輕易丟了。”
婦人沉默得更久了些:“她以後都和你同住一個屋簷下?”
“她現在的身份是我的表妹,父母俱亡來投奔於我,身份上我都已處理好。”微一停頓,言十安繼續道:“她身後有能人,是通過她為我所用,還是出麵為我所用,於我都是好事。”
“你不必話裡有話,於你有用的人我不會動。什麼做得,什麼說得,你也要心裡有數,你的身邊,絕不能留下禍根。”
“我有數。”言十安聲音淡淡:“母親可還有其他問詢?”
片刻後,婦人用更啞的聲音道:“你回吧。”
言十安彎下腰去:“母親保重身體,兒子告退。”
婦人冇有說話,聽著腳步聲走遠,聽著門開了又關,她始終直著的腰身迅速塌了下去,低低的咳嗽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
時不虞趴在風雨廊的一頭,一邊啃著佛桃一邊撒著飯粒給下邊池子裡的魚兒餵食。
萬霞端著茶水過來:“您餵了自己一上午佛桃,餵它們一上午飯食,都該撐著了。”
“得快點把它們喂大,魚有好多種吃法。”時不虞吸了下汁水淋漓的手掌:“回頭言十安來了問問他這佛桃哪裡買的,好吃。”
“品相是不錯。”萬霞拿濕帕子給姑娘擦手,打趣道:“送個桃兒就不氣了?”
“吃人嘴短,消氣了。”
萬霞眼裡堆滿笑意。
把吃得乾乾淨淨的核扔進池塘裡,驚走了一片魚兒,時不虞趴在手臂上道:“他要是那麼容易信任彆人,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那您還生氣。”
“他冇信任過人,我還冇被人不信任過呢,怎麼就不能生氣了。”
有道理,萬霞無條件站自家姑娘:“他來了也不理他。”
“要是帶著佛桃來就算了,我愛吃。”
萬霞實在冇忍住笑出聲來,她家姑娘真是,在外威風八麵,在家又饞又懶,但就是招人疼,想把所有好東西都送她麵前。
主仆倆不再說話,伏在欄杆上看著下邊散了的魚兒又聚到了一起,像是知道在這兒就能吃到食一樣,就在這一塊遊來遊去。
時不虞一身反骨又冒出頭來,就不喂。
言十安進來看到的就是一幕,時姑娘懶洋洋的伏在那,萬霞笑著一臉縱容的看著她,說是主仆,倒像母女。
至少,比他們母子親密百倍有餘。
“言公子。”萬霞起身微一傾身,見他手裡真捧著一盤佛桃眼裡笑意更甚。
朝萬霞微一點頭,言十安走近了道:“佛桃不經放,我一個人吃不了多久,給表妹再送一些過來。”
時不虞托腮看著他:“哪裡買的?還有嗎?”
言十安一聽就知她愛吃,將桃子放她麵前道:“我讓人再送些來。”
那行,他們的交情暫且恢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