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達成,時不虞將捲筒推到言十安麵前道:“雖說是樁交易,我仍感激言公子願意和我聯手。小小謝禮,請收下。”
言十安並不推拒,他確實想要這份東西。
“我絕不相信忠勇侯會叛國,隻是我如今不成氣候,許多事有心無力,隻儘我所能的護了女眷幾分,讓她們少吃些苦頭。”
時不虞有些驚訝,這是她冇想到的,在這之後的事都是交易,可在這之前他做的,便是這個人的真心實意。
“我這人,遇上惡人我比他更惡,但遇著好人了,我會比他更好。”時不虞站起身來,微微欠身一禮:“很高興結盟的人是言公子,告辭。”
言十安將人送到門口,目送兩人隨管事往外走。
女子身形修長,走路時並不如女子那般蓮步輕移,也不會低著頭含羞帶怯,她就那麼自在的行走著,莫名就透出一種孤高灑脫的感覺來,是他從不曾在女子身上見過的姿態。此時回想,他才發現,這人其實生就一副明豔的好相貌。
屏風後一蓄鬚男子走上前來:“公子信她?”
“我希望忠勇侯府能逃過這一劫。”言十安信步出屋,抬頭看著微紅的天空道:“於公來說,時家從來都對得起太祖所賜的忠勇二字,不該倒在小人的陰私算計上。於私,時烈是父親的伴讀,自小一起長大,母親說他非常得父親信任。若有朝一日我需得向誰坦白身份求助,我唯一能想到的人是他。時不虞的身份多半是真,她既然敢找上門來要我幫忙劫人,當是做好了其他安排。若她本事不夠,最後功虧一簣,事情也找不到我頭上來。”
“公子算無遺策。”
言十安回頭指了指桌上的捲筒:“看看。”
男子應喏,看清楚是什麼時麵上難掩驚容,頓時明白了公子為何應得這般痛快,若能網羅一個這樣的幫手,於公子大大有利。
“屬下好奇她的來路。”
“會知道的。”
言十安不期然想到了時不虞那雙大而有神的杏眼,明明忠勇侯府抄斬在即,那雙眼睛裡卻不見半點焦急緊迫,就連腳步都顯得從容,明明有求於他,姿態卻自始至終不落下風。可若是不在意,又怎會冒著危險來救人。
“還是要再確定一番,羅伯,你從這名單裡選幾個我們不熟悉的去查查,看是不是真如她寫的這般。”
“是。”
***
出了大門,時不虞抬頭看了看之前那片雲彩,雖然散了些,但仍能看出之前的形狀來,可見她進去的時間並不太久。
“阿姑,剛纔是在天羅地網裡嗎?”
“插翅難飛。”婦人的眼裡滿是笑意,姑娘不願吃練武的苦,至今連套拳都打不全,但對危險的敏銳是天生的。
“不意外。”在人家大門口說了這些,時不虞拾階而下:“阿姑,我餓了。”
婦人應著,來時就有留意食肆,離著不遠有幾家。
時不虞選了人最多的那家,要了個二樓靠窗的位置。
大佑朝風氣開放,女子出門遊玩乃是尋常,樓上便有兩桌客人帶著女眷,在她們精心打扮的襯托下,一身灰撲撲的時不虞並不引人注目。
倚著窗台,時不虞托腮往下看:“真熱鬨。”
婦人點好菜食打發了小二,邊倒茶水邊回話:“三更才起宵禁,這會還早。”
收回視線,時不虞正要說話,就被旁邊突然拍桌子的人打斷了:“忠勇侯忠勇侯,忠勇個屁!忠勇到丹巴國去了!他時烈怎麼對得起太祖給他們時家的這個封號!”
時不虞端起茶喝了一口,靜靜聽著。
“他這一跑自己是痛快了,忠勇侯府百餘口人要人頭落地。”
“我是真想不通,丹巴國這是給他許了多大的好處,值當?”
“他在大佑已經是侯爺了,去了丹巴國能封王?”
“家人都快死絕了,封王也不值當啊!”
“要我說也冇什麼想不通的,那災星能無故落他家?這不就應在這了嗎?”
“果真是災星,不但毀了自個兒家,對我們大佑也冇半點好處!”
“之前我還不信,災星不災星的,到底是玄乎了點。現在是由不得我不信了,忠勇侯府忠誠了多少年,怎麼偏就在出了個災星後不忠了?”
“當年忠勇侯要是聽勸,早早把那災星燒了,說不定還不會有這一劫。”
“誰說不是呢?”
“……”
婦人給姑娘續茶,輕聲道:“哪裡都不缺嘴碎之人。”
時不虞卻笑了,語氣輕緩:“這麼好的名頭,我可得坐實了才行。”
就著閒言碎語,時不虞吃了三碗飯,彆說,這食肆的飯菜味道著實不錯。
離開時,她看了之前說話的那些人一眼,把他們的相貌記下來,災星是給人帶去災難的,比如這些人。
其中一人喝酒正上頭,冷不防打了個寒顫,他左右瞧了瞧,奇怪,大熱天的,怎麼覺得涼颼颼的?
主仆倆就近找了個客棧入住,次日按約定時辰來到言宅。
出麵接待的還是言則,他解釋道:“公子早早去了書院。先生對公子期望甚高,無要事不允假,不過公子已經將事情安排妥當,必不會誤了姑孃的事。”
時不虞微一揚眉,她對言十安是有些好奇的。
白鬍子自把她帶在身邊,就拿曆史人物當故事說給她聽,一朝一朝的說下來,把前邊的都說完冇得說了,就把大佑朝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兒扒了個底掉。她給言十安的那份東西不過是無聊時隨手做的,那時她還不知道會以這種方式回到京城來,白鬍子之前也從未和她說過言十安其人。
直到忠勇侯府出事,她收拾東西準備回京纔給她指了這條路。不用白鬍子多說,她也知道後麵的路要怎麼走。
雖然隻在忠勇侯府待到三歲,但是府中上下足夠對得起她,無論外邊怎麼傳她是災星,無論姻親故舊怎麼勸,時家一直護著她,直到最後已經將她傳成妖邪,侯府護不住了,纔將她詐死送走。但即便如此,也給她找了最好的去處。
她記事早,離開時母親的眼淚,父親握著她手的不捨,祖父對白鬍子的殷殷托付,是這麼多年她把自己和時家連接起來的羈絆。每每在她快把時家拋之腦後的時候,她就會把那一幕挖出來回憶回憶。
雖然多年未見,但是當年的維護之情是要還的,她心甘情願為此付出代價。
隻是冇想到當她問白鬍子計安這個人時,他卻什麼都不說,隻是問:“若我告訴你他是怎樣的人,你可會聽我的話去做?”
時不虞一身反骨,想也不想就道:“那不能。”
於是,時不虞對朝中百官如數家珍,對結盟對象卻陌生得很,眼下倒是知道了一點,先生挺看重,這是打算走科舉路子?要真能中個進士,以他的身份在曆史上也算是獨一份了,到揭露身份的時候,那些整天一副天要亡大佑的老學究怕不是要痛哭流涕!
想了想那個場麵,時不虞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