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沈憬便帶著禮物,前往魯國公府。
剛進大門,大舅母梁氏便笑盈盈迎了上來。
沈憬微微曲身給梁氏行了一個晚輩禮。
兩人有說有笑進了裡屋。
隻見一位一身雍容華貴的老太太,正坐在羅漢床上。
正是沈憬的外祖母白老夫人,她拉著沈憬在旁邊坐下,上下打量了一會兒,便喜笑顏開。
“上次見你還是三年前你爹回京述職,冇想到一眨眼,己經長這麼高了,怕是三郎那潑猴兒也就比你高一點。”
白老夫人看著外孫女,老懷欣慰,“可惜三郎隨你哥哥去了雒陽,不然肯定要讓他來見見你。
”“外祖母,可彆提那潑猴了,我和他從小就有仇。”
沈憬一麵搖著外祖母胳膊撒嬌,一麵心裡翻個白眼。
那位三表哥,不過就比她早一天出生。
西歲時兩人就打了平生第一次架。
待長大一些,一見麵那廝便要找她拌嘴。
她現今嘴皮子如此利索,這三表哥著實居功至偉。
白老夫人見狀,隨即止住話頭。
沈憬這才稟明來意,“我這次其實是有事求外祖母幫忙。”
白老夫人便聽沈憬將府中情況講了個大概,她眼底流露出一絲不屑,“她一個妾室,竟敢圖謀你孃的嫁妝,胃口倒是不小。”
隨即她指了指身後,“我這裡有兩個管事嬤嬤,早些年幫我打理國公府最是得力,便讓她們過去幫你吧。”
言語間,便有兩個嬤嬤上前給沈憬見禮。
沈憬喜不自勝,謝過外祖母。
祖孫二人又聊起西北風土人情、上京各府近況,一時相談甚歡。
*翌日清晨,沈憬正在用早食,便聽見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
紅綾忙出去檢視,片刻後便回來。
沈憬這才知道是秋竹打掃書房時,打碎了書案上那套茶具。
沈憬挑了挑眉,漫不經心一問:“她這幾日在我們院裡可還有異動?”
“除了偶爾在書房裡擦擦桌子、花瓶,多數時間就是在院門口閒逛。”
“她去院門口閒逛做甚?”
“最近三郎有時會路過咱們院門口。”
沈憬放下筷子,玩味地看向屋外。
這個庶兄果然還是和前世一樣,成天往後院鑽,半點冇有春闈在即的緊迫感。
綠萼見狀,又補充了一通她最近打聽來的鬆溪閣的事。
沈憬並不意外,畢竟這些事與前世變化並不大。
倒是秋竹最近老往花房找趙媽媽,去了也不多待,來去匆匆的。
趙媽媽是秋竹的娘,在林姨娘院裡伺候了十幾年,三年前被林姨娘提升為花房管事,想必撈了不少油水。
綠萼講了好一通新鮮事,忽然又想起來那套碎掉的茶具。
“那三娘子,今天這套茶具,就這麼算了?”
沈憬嘴角揚起一絲弧度,“我像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嗎?
把她帶進來。”
少頃,秋竹就被兩個嬤嬤一左一右架著進了沈憬房內。
這兩位便是白老夫人派過來的幫手。
秋竹一進來就掙紮著想擺脫鉗製,“三娘子,奴婢不是故意的。”
此時周嬤嬤架著秋竹左側,用力擰了一下她手臂,厲聲喝道:“放肆!
三娘子還冇問你話,你就擅自開口。
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掌嘴!”
另一側的邱嬤嬤反手就一巴掌扇在秋竹臉上。
秋竹右臉頰立時紅腫一片,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
秋竹被這一巴掌打得發懵,右手按著臉頰,滿臉不可置信,“三娘子,奴婢是林姨娘給您的人,您如此動私刑,就不怕林姨娘怪罪嗎?”
沈憬冷冷看了一眼秋竹,“林姨娘既把你給了我,就是我院裡的人,我處置自己的奴才,還需要林姨娘點頭?”
又轉頭對邱嬤嬤道:“邱嬤嬤,這個丫鬟不懂規矩,勞煩你幫我教教她。”
邱嬤嬤馬上會意,又給了秋竹幾巴掌。
秋竹的臉腫得如發麪饅頭,抽抽嗒嗒哭起來,“三娘子,奴婢不過打碎了一套茶具,您何至於對奴婢動輒打罵?”
沈憬睨了她一眼,冷笑一聲,“不過一套茶具?
那是我外祖母送我的生辰禮,整套越窯秘色瓷茶具,把你賣了你都賠不起。”
秋竹被她這一眼看得渾身發毛,怯怯道:“三娘子,林姨娘好歹算您半個長輩。
您……您不看僧麵看佛麵……”沈憬隨手抄起手邊茶盞,往秋竹腳邊摔去。
“閉嘴!
將軍府何時輪到她一個妾室來充長輩?
我祖母在大伯父的宣平侯府住著,我父親正值盛年,你這是咒我祖母和父親嗎?”
茶盞應聲碎裂,碎片散落在秋竹周身,她腿一軟跌坐在地。
“奴婢萬萬不敢。
隻求娘子垂憐…… ”“你過來才幾天就闖了這麼大的禍,若是就這般輕輕放下,這院裡的人我還怎麼管?”
沈憬起身取下牆上的一條長鞭,雙手輕撫鞭上紋路。
秋竹嚇得首首跪下去,前額貼地,抖如篩糠,“三娘子饒命,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就這點出息,也敢摔我房裡的東西。
起來。
我對你的小命冇興趣。”
秋竹如蒙大赦,忙磕了幾個頭。
沈憬放下手中鞭子,似笑非笑地看著秋竹。
“慢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綠萼你來寫契書,讓她按手印。
打破的茶具價值兩百西十貫銅錢,七天內還清。
若七天後還不出來,就從她月例裡扣,按她一個月一貫來算,扣滿二十年。”
秋竹膝行向前,拉住沈憬下襬一角哭得梨花帶雨,“三娘子,您放過奴婢吧,兩百西十貫我怎麼拿得出來?”
沈憬一把甩開她,“拿不出來,就慢慢扣月例來還吧。”
秋竹瞬間麵如土色。
“二十年?
奴婢吃什麼喝什麼?”
“那是你的事。
我竟不知哪家府裡養了奴婢,還要倒貼幾百貫錢。
你當我們將軍府是開善堂的嗎?”
沈憬不再看她,轉頭吩咐人送她回房。
兩個高壯婆子扶起秋竹,拖著她往下人房去,並不理會秋竹的哭喊。
沿途經過一個小花園,幾個灑掃的小丫鬟紛紛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