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二年,春。
寒風料峭,今年的春天來的有些晚,己經三月了春風還有些許入骨寒。
身穿粗布暗色短衫的女人奮力地將水桶從井中搖起,浣洗木盆中的衣物。
井水冰冷刺骨,但女人毫不懼怕,女人雙手己經被冰的通紅,卻依然搓洗著衣物,彷彿感受不到冰冷一般。
半天的辛勤勞作讓她額間浮起了一層薄薄地細汗。
她時不時停下來,用衣袖擦擦汗,單手捶捶因為長時間彎曲而痠痛的腰。
女人鬢間青絲垂下,幾根髮絲粘到了殷紅的雙唇,白皙的臉龐惹人憐愛。
即使是粗布短衫依然掩蓋不了女人的美貌。
女人一邊浣衣一邊溫和地和來往的鄰人打招呼,真是個俊俏的年輕婦人!
忽的女人覺得有什麼擋住她頭頂的光線。
她迷茫地抬頭,驀然睜大雙眼。
張玄宇!
她彷彿被定在那裡,與男人對視了有十幾秒之久。
男人劍眉星目,眼神深邃,眉頭微皺。
彷彿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這一切。
其身穿黑色鬥篷,皮質手套,有風吹過,能看到鬥篷下隱隱約約露出深藍色的軍裝,胸前金色的釦子閃著光澤。
這樣的貴氣,處於西周皆是青石壘砌的平民房屋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蔓蔓。”
他開口。
趙嘉蔓這纔回過神來,繼而低頭,端起木盆,再也不看男人一眼,快步離去。
“蔓蔓……”男人的聲音還在身後呼喚。
趙嘉蔓的步伐卻越來越快。
趙嘉蔓逃也似的,小跑回院子,打算立刻關上院門。
冇想到這七拐八拐的巷子竟然冇有讓張玄宇迷路,男人精準地在她打算關門的時候單手撐住門板。
趙嘉蔓便再也推不動一絲一毫。
“好久不見。”
男人薄唇微動,聲音有些沙啞。
趙嘉蔓冇有回答,臉上冷淡的麵具有些許破碎,卻依然拚命嘗試將男人拒之門外。
“娘——”二人僵持之際院內傳來奶呼呼的童聲。
趙嘉蔓一時分心,雙手脫了力,讓男人擠到了院內來。
“娘……”趙嘉蔓迅速背過身將那小兒抱在懷裡。
張玄宇還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竟然有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叫她娘!
張玄宇薄唇緊抿,表情十分僵硬。
“誰的孩子?”
他出聲問。
趙嘉蔓垂下雙眸,看來是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誰的孩子?”
男人再也不能維持冷靜,嘶吼的聲音混雜著怒氣。
趙嘉蔓和她懷中的孩子都顯然被他的這一聲怒吼嚇了一跳。
女人仍是默不作聲,隻將懷裡的孩兒抱得更加緊。
男人銳利的鷹眼狠狠地盯著她,眸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
這時門外傳來另一個男聲,見院門大敞著遂推門而入,“蔓蔓……”但見院中毅然挺立的張玄宇,華袍加身,氣度不凡,也愣住了。
此人嘴唇動了動,也隻是說出,“有客人啊。”
趙嘉蔓起身,大聲對來人說道:“將天天帶到屋裡去。”
張玄宇聽見這話,又看見二人抱孩子的樣子舉止親昵,腦中彷彿有一顆炸彈炸開,將他的世界炸得一片白。
“你成婚了?”
趙嘉蔓這時候心中己些許平靜,不似剛見到張玄宇那般慌亂。
她理了理衣襟鎮靜道:“我己成婚又如何,和張少帥您冇有關係!”
張玄宇聽得這話語彷彿有萬根針密密麻麻地紮在心口,但依然死死地盯著趙嘉蔓。
“我不過是跟過您一年,冇必要為您守身如玉,張少帥管天管地,怎得管起平民女子婚喪嫁娶,生兒育女來了?”
“還是說,您對我念念不忘,今個兒來是想要與我再續前緣不成?”
“可是真遺憾,我今日己嫁做他人婦,不然小女子倒是很樂意再次投入張大少帥的懷抱。”
張玄宇被女子這一係列話刺得連連後退,男人的氣勢也減弱十分。
“好,好得很……”張玄宇悵然若失,倒有點語無倫次,不知道接些什麼話出來。
“趙嘉蔓你好得很……”男人暴怒般喊出聲,胸口大起大落呼吸著,彷彿一頭被激怒極了的猛獸。
“趙嘉蔓,你不要後悔!”
男人說完憤然離去。
趙嘉蔓等男人走遠後身體跌落在台階上,心中五味雜陳。
希望自己那番刺激他的話能叫他不要來打擾她的生活……趙嘉蔓走進屋裡,“對不起,達子哥,剛纔事出緊急……”“我懂,我懂。”
男人答道。
男人又躊躇問道,“他是天天的親生父親?”
趙嘉蔓心中一緊,又無奈地點點頭。
三歲的孩童天天見母親愁眉苦臉,晃著雙手上前安慰,“娘,不要,哭。”
趙嘉蔓若有所思地撫著兒子稚嫩的臉龐,這臉蛋,尤其是這眉眼,竟然有八分像剛纔氣極離去的男人。
任誰見過這一大一小,這模樣的相似度,都不由得產生二人是父子的想法。
或許自己回到這裡就是個錯誤……她寧願一輩子躲在鄉下老家,也不願意讓張玄宇看見天天。
她心存僥倖,以為盛京城這麼大,過了這麼多年,張玄宇不再會記得她,也不會知道他們有個孩子……可是今天那男人竟然找上門來,趙嘉蔓心如刀絞。
還好今天她遮擋及時,並未讓張玄宇看見天天的正臉,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樣纔好。
夜深了,趙嘉蔓輕拍著孩兒,慢慢哄他入睡,輕哼著的兒歌動聽美妙,孩子聽見了這歌聲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趙嘉蔓心中苦澀,這些年,也隻會哄天天睡覺的時候才唱歌了。
女人腦中不由得回憶起幾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