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蘇雙肩緊繃,鼻尖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可她不見了,殿下肯定會找我麻煩,屆時,我又如何解釋?”
吳婆子攬過她,讓她麵向自己,低聲道:“她有手有腳,自行回家了,誰能管得著?況且,她又不是第一次,五年前不就失蹤過嗎?殿下會信的。”
周蘇靜默,良久,渙散的目光漸漸沉聚,“我聽嬤嬤的。”
我垂下眼睫,身側的手微微蜷縮,複又鬆開。
吳婆子親去準備毒藥,堂中隻剩我與周蘇,兩兩相對。
漫長的沉默後,她輕聲啟唇,“我曾經,嫉恨毒了你,明明是個丫鬟出身,卻得殿下全部心神,而我不過是幾分顏色似你,才博得他的憐惜。”
隨即,她苦笑一聲,“恐怕你不知道,我本叫周檸,可殿下卻叫我舒舒,我索性就給自己改了個名,讓他叫得方便。”
我眼珠動了動,冇有回答。
“是不是覺得我很賤?”她喉頭微哽,“我也這麼認為,可即便卑微似螻蟻,我亦無路回頭,心和人我總得留住一樣。”
周蘇陰鷙地望向虛空,“你死了,再也無人可跟我爭,我也再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若再出現一位與我更像,比你更年輕的女子,又如何?”我冷眼瞧去,“你要這樣鬥一輩子嗎?”
周蘇麪皮驟然青白,紅唇略略發抖。
“娘娘,莫聽她蠱惑,”吳婆子端著藥,快步走進來,“總之贏了她便是,以後的事用不著舒姑娘操心。”
漆黑的藥汁遞到我麵前,“喝吧,舒姑娘,彆讓老婆子來餵你,我手腳可不溫柔。”
我垂眼,接過碗。我並不懼死亡,隻是有些想笑。
第一次死亡,是戀愛腦中毒,為了一個男人。
第二次死亡,居然是因為聖母病犯了,做了一件好事。
多麼諷刺的一生,我輕聲笑了笑,一仰頭,喝乾那碗斷腸湯。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我漠然抬眼,看向那對主仆。
“不可!”吳婆子嘴角耷拉著,“嚥氣後得立刻燒了。”
“什麼?”周蘇瞬息捂住嘴,背脊僵硬。“嬤嬤,拉到遠處葬了便是,何至於此!”
“娘娘,您心腸太軟了,我們不能留下把柄。”
“可——”
“燒吧,我同意。”我抹了抹鼻腔中湧出的血,搖晃著坐到了椅子上。
冇想到,在這兒還能趕上火葬。
主仆倆忽地噤聲,直愣愣看向我的臉,表情都有些悚懼不安。
身子越來越沉,密密匝匝的痛,刺向五臟六腑,我勉力壓下喉口的腥氣。
餘光一掃,窗欞後,香蘭恐懼的眸子在顫抖。
我乍然扭過頭,重重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太子府濃煙升起,徐徐飄了一夜。
10
聶沅風塵仆仆趕回來時,我正翹腿坐在院裡的鞦韆上,打著轉兒。
周蘇眼含思慕,快步上去,卻被迎麵一道耳光扇倒在地。
“娘娘!”吳婆子淒厲一喊,趕緊撲過去。
周蘇捂住臉,呆呆望向聶沅。
“殿下,娘娘可還懷著您的孩子啊!”吳婆子捶足頓胸,卻又不敢真的大聲叫嚷。
聶沅冷笑著,朝她胸口便是一腳,吳婆子癱倒在地,竟一時爬不起身。
隨後的親兵押著一人走進來,花白的頭髮滿頭披散。
周蘇主仆均一副肝膽俱裂的模樣,我好奇地走過去,瞧了瞧。原來是那慈銘山的老道士。
“周蘇,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亂用邪藥,戕害皇嗣,可知死罪。”聶沅語氣平靜,眼底卻聚滿戾氣。
“我冇有!”周蘇立刻跪行著,抱住他的腿,“殿下信我,那隻是養胎的補藥。”
聶沅後退一步,掙開她的手,“妖道已招,你還要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