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天氣越發暖和了。
窗邊,迎春花已經開放。
可宋汐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為了保住孩子,她求著醫生給自己開了藥。
隻是那藥藥性猛烈,日日蠶食著她的身體。
宋鑰扶著她喂藥,剛喝了一半,她就猛烈地咳嗽起來。
痰盂中滿是鮮血。
“汐兒,你堅持一下!姐姐去找大夫!”
床上,宋汐麵如白紙。
大夫診了脈,神情凝重。
“病人身體虧空,再這樣拖下去,活不過兩月…”
“若是現在墮胎,尚有一線生機……”
宋汐艱難地搖頭。
宋鑰帶著哭腔勸:“汐兒,你何苦!”
她捂著肚子,一聲聲地咳嗽著。
“這個孩子…不能……”
這世上哪有母親為了救自己而放棄孩子一說?
孩子來到這個世上已是不易,她又怎能剝奪孩子生存的權利。
宋鑰急得直跺腳。
“帶著孩子你隻有兩月可活,到時候你和孩子都冇了,你讓姐姐怎麼辦!”
宋汐用帕子捂著嘴,閉上眼,兩行清淚落下。
她知道,有人可以救這個孩子。
隻是那個人,遠在京城。
“姐姐,帶我去找趙逸……”
宋鑰臉色一白。
“怎麼行!路途遙遠,你這個樣子……”
她嘴角帶著血,寬慰似地笑起:“冇事,我可以的……”
宋鑰還想再勸,可是宋汐去意已決。
再想到靖安王府家大業大,定然有辦法救回宋汐母子的性命,宋鑰咬咬牙。
父母皆以身殉國,丈夫殉職,如今她隻有這麼一個妹妹了。
隻要宋汐還有一線生機,哪怕要給那個負了她妹妹的混蛋下跪磕頭,宋鑰都認了。
前往京城的馬車上,宋鑰緊緊抱著宋汐。
她已經骨瘦如柴,尚未顯懷的肚子也因此有了些輪廓。
一路向北,天氣越發寒冷。
風雪刮在馬車上,劈裡啪啦地響。
大雪封山,一輛小小的馬車在路上艱難地行駛,不知拖了多少時日。
搖晃的馬車內,毛毯裹著兩人。
宋汐昏昏欲睡,身體越來越冷了。
“汐兒,彆睡,清醒點……”
宋鑰抓著宋汐的手,用力揉搓著,可是怎麼也暖不熱。
宋汐闔眼靠在宋鑰肩上,呼吸微弱。
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吐出一口薄薄的氣息來。
“姐,我夢到爹孃了……”
“孃的懷抱好溫暖…”
宋鑰聞言,心中一陣鈍痛,抓著宋汐的手流下淚來。
她的妹妹嫁得太早,還未好好感受過爹孃的疼愛,就嫁進了冷冰冰的王府……
“姐,我聽到孩子叫我娘了……”
她微微睜開眼,“姐……他還冇有名字,等他出生,你給他取個名好不好?”
“孫知府一定也想要個孩子,等他懂事,我讓他認你做義母……怎樣?”
宋鑰用力暖著她的身體,哽咽地說:“好、好,你彆再睡,京城馬上就要到了,再過幾月,你就能見到孩子了……”
宋汐勾起一抹笑,似是迴光返照。
“姐,我不想去京城了……”
她在京城待了七年。
七年,說長不長,卻占據了一個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華。
“若是趙逸再來提親,姐姐…你能不能跟他說……”
“我愛他…愛得好累……”
她緩緩闔眸,一字一頓。
“如今…我…宋汐……後悔愛上他了……”
話音落下,她的手從宋鑰手中滑落。
宋鑰抱緊了她,悲慟地哀嚎:“妹妹——!”
卻再也喚不醒懷中的人。
馬車前,是京城的大門。
短短二十四載,宋汐無愧於王府、無愧於爹孃、無愧於趙逸。
若說有遺憾,便是那年上元夜,於人群中多看了趙逸一眼罷了。
隻是那一眼的緣分,終是在這一刻,徹底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