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苦,她也當嚥下去。
葉非晚聽著封卿這番話,唇角嘲諷一笑。前世,她將這苦和著自己的心一點點生生嚥下,今生,還怕什麼?
她抬首,望著眼前白衣男子:“王爺既然想娶,我又有何不敢嫁?”
封卿蹙眉,方纔他竟在她眼底瞧不出絲毫情緒!
“小姐,王爺,”卻未等他細思,門外一陣急切聲音吵起。
封卿神色隱有不悅,葉非晚卻已坐起身子:“芍藥,進來。”來人,正是芍藥。
“小姐,安平郡主找到推你入水的丫鬟了,正在前廳審訊呢。說您身子若是好些,便前去指認一番。”芍藥進門,終究畏懼封卿滿身貴氣,隻低頭報備著。
葉非晚凝神,推她入水之人,她未曾瞧清楚,隻隱隱約約望見一襲青色身影:“你可知那丫鬟是何人?”她一手勉強撐起自己的身子欲下榻,卻終究因著癸水的緣故,小腹一陣刺痛,登時額頭一層薄汗。
封卿何等心細之人,幾乎立時察覺到她身子不適,扭頭似諷似冷的睨她一眼,再不理睬。
“是……是那柳家小姐的貼身丫鬟。”
什麼?
葉非晚著實詫異,即便前世,柳如煙也以嬌弱得人心,豈會做這般愚蠢之事?且今生她二人的仇怨還冇結下,她作甚要陷害自己?直覺告訴她,這裡麵定有蹊蹺。
何止葉非晚,便是一旁封卿眉頭都微微蹙起。
葉非晚朝著封卿望了一眼,哪怕臉色蒼白,卻還是惡趣味笑了出來:“既然已查明真凶,芍藥,走,待我們前去指認一番。”
任由芍藥小心攙著她,葉非晚裹緊了身上披風,朝著前廳緩步走著。
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抹身影,葉非晚嘲諷一笑,無需回頭她也知是誰,這個男人……當真對那張臉毫無抵抗呢!
“郡主,當真非如煙指使綠兒推葉姑娘下水,彼時如煙正在涼亭中與眾人吟詩答對……”
葉非晚方纔走到正廳門口,便聽見這番話,抬眼,正瞧見柳如煙站在正廳中央,小臉煞白,眉心輕蹙,雙目含著水光,當真是我見猶憐。
她身側,則跪著一個丫鬟,丫鬟穿著青色衣裳,低著頭,瘦弱身軀正在瑟瑟發抖。
見到葉非晚前來,眾人紛紛側目,見她臉色蒼白,與方纔來時的明豔大相徑庭,眼底登時添了幾分惋惜,又見身後封卿也跟了來,這才匆匆轉了目光。
“非晚,你來了。”安平郡主見她前來,匆匆從主座站起,倒也非隻因今日那一曲甚得她意,葉非晚畢竟是首富千金,在自己府上出了這種事,自然怠慢不得。
“郡主。”葉非晚福了福身子。
“你身子不好,免禮了,”安平郡主扶住她,扭頭望向封卿,“非晚身子不適,你這當未婚夫的,也不好生扶著!”
雖是嗔怪,總歸不忍苛責,隻象征性般訓斥兩句。
一旁,柳如煙眉目微抬,朝著封卿望來,眼底儘是楚楚可憐。
方纔被安平郡主訓斥都無甚表情的封卿,眼下卻微微蹙眉:“姑母,此事還須得好生審訊一番纔是。”
“嗬……”葉非晚輕笑,果真是封卿呢,如前世一般,見到那眉眼便護短的緊。
她的笑,自然引來四周眾人目光。
葉非晚緩緩搖首:“郡主無需再審訊了,我現下就可指認,”說著,她手指翩翩指向地上丫鬟,“推我之人,就是這個綠兒!”
一席話落,那綠兒抖得越發厲害,便是柳如煙臉色都難看幾分。
“非晚,你可是看清楚了?”安平郡主掃視眾人,端的是郡主的威風。
“最初還未敢確認,畢竟我跌倒之際隻看見一襲綠影,可瞧著滿座丫鬟,唯有這綠兒姑娘一襲綠衣,豈會錯認?”瞧著其他丫鬟,大多穿著藕白色麻衣,站在人堆中格外不引人注目,唯有這柳如煙的丫鬟,似是和主子一般也與其他丫鬟與眾不同,穿的戴的,都極為名貴,尤其……
葉非晚眯了眯眼睛,尤其那綠兒頭上戴著珠釵,甚是眼熟呢……
“柳小姐,如今人證確鑿,你還有何話要說?”安平郡主轉身走到主座,聲音恢複威嚴。
柳如煙驚懼望了眼封卿,俯身跪在地上:“郡主明察,如煙冤枉。”八字剛落,淚珠連連。
葉非晚眯著眼睛瞧著那可人兒,隻恨自己前世寧被打入冷院,也不在封卿跟前掉一滴淚、服一下軟、認一聲錯,那封卿便認為她永不會痛……
見柳如煙這般堅決不認,絕美小臉上儘被淚染濕,加之又是戶部侍郎之女,安平郡主左右為難,一時之間罰也不是,不罰也不是:“柳小姐,你說不是你,可有人瞧見?”
柳如煙輕眨雙眸:“彼時我在涼亭,與眾人吟詩作對,靖元王還曾見到我、對我頷首示意呢!”
靖元王,便是封卿,亦是葉非晚的未婚夫。
這話說出,分明意指葉非晚因著拈酸吃醋陷害她,畢竟……葉非晚以往的性子,絕對有可能做出這般事!
說話滴水不漏的功夫,葉非晚終還是服氣柳如煙的。
一旁,封卿聞言,似要上前確證其事。
葉非晚卻陡然快走幾步,剛巧攔在封卿跟前。
封卿蹙眉,望著女人仍因著腹痛不敢挺直的腰身,不知為何突然想到魚水之歡那個清晨,這個女子走路時的詭異姿態,心口竟微微一熱,他猛地斂神。
“郡主,我說推我之人是綠兒,可冇說綠兒是受柳姑娘指使啊!”葉非晚笑出聲來,聲音軟糯幾分。
“嗯?”安平郡主困惑。
“這綠兒雖是柳姑孃的丫鬟,可是……她頭上的簪子未免太過招搖,我瞧著倒像是翠玉軒的上品。”話音剛落,眾人目光紛紛落在那綠兒發間。
果真是翠玉軒的簪子,玉質澄澈,當屬名貴之物。
那綠兒聞言,臉色登時一白。一旁的官家小姐處,有一女子神色也大變。
葉非晚緩緩側眸,望向那官家小姐處:“前幾日,靖元王和我同去翠玉軒時,倒是瞧見太守之女江雅雲江小姐買了這個簪子啊!”
江雅雲,正是前幾日在醉仙樓遇見的女子。
聽見葉非晚這番話,江雅雲立時起身,指著她高呼:“葉非晚,你……血口噴人,你分明……”
“我是否血口噴人,靖元王說說?”葉非晚乾脆將問題拋給封卿,左右是他要英雄救美。
封卿眯眸打量一眼葉非晚,幾不可察的頷首。
王爺親證,此事便已板上釘釘。江雅雲雖表麵與柳如煙交好,心底確是對她嫉恨,便收買柳如煙的丫鬟推葉非晚落水,本欲一石二鳥,未曾想簪子泄露了她。
事情已有定奪,那綠兒大抵是要入牢了,江雅雲身為官女,自有家法處置。
眾人紛紛散去。
“多謝王爺,多謝葉姑娘。”那邊,柳如煙已然起身,對著封卿福了福身子,話音婉轉,聽得人骨頭都酥了。
葉非晚笑:“柳姑娘謝王爺就好,畢竟……我也隻賣個人情,讓人英雄救美罷了!”
此話一落,柳如煙臉色越發羞紅。
“芍藥,我們走。”葉非晚眯眸,她可不願在此處見那二人眉來眼去,轉身任芍藥扶著,走出正廳。
哪想剛走出正廳,身後一陣嘲諷之言:“葉姑娘也當真言行不一啊。”說什麼要退親,今日還不是宣示主權般說他與她一同去翠玉軒?那日,他分明是陪江雅雲前去的!
葉非晚腳步一頓,莫名她竟聽懂了封卿話中之意,微微轉身,卻見柳如煙站在正廳內,望向她處,眼底情緒不甚清楚,卻隱約透著幽怨。
她緩步走到封卿跟前,微微踮腳,聲音平靜:“王爺,我的東西,我隨時可以拱手相讓,但絕不許旁人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