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林一聽自家女兒這番話,當下臉色變了變。
要說這封卿,母家本為相國,可後來被皇帝以謀逆之名抄了家,封卿也被早早封了靖元王,斷了奪嫡的念頭,此一生他大抵也就是一個散漫閒王了。
可葉非晚三年前偏生對這“閒王”一見傾心,鬨得全城皆知,待她及笄後,更是在他跟前更是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求著婚書。葉長林最終不忍自家女兒絕食數日、日漸消瘦,捐糧獻銀,好容易求聖上賜婚,而今,自家女兒竟說“不喜歡那封卿”了。
“晚兒,這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啊,”葉長林瞧著懷中女兒,“你不是愛慘了那封卿?為著他,你可是絕了整三日食啊!”
“……”葉非晚一滯,確是這般,前世為了能嫁給封卿,她生生把自己餓瘦了一圈,終是爹心軟了,“可是爹,我如今……想通了嘛……”
“真的?”葉長林仍舊滿眼懷疑,以往她不是冇有過被封卿回絕,回家怒氣沖天說“再喜歡封卿便是豬狗”的時候,“你若是早兩日提及,爹也就不說什麼,可如今天子親賜婚約……”
葉非晚頭腦猛然清醒。
是了,皇上親自賜的婚,哪能說毀就毀?
“……不過你若是當真想通了……”葉長林還在嘀咕著。
“爹!”葉非晚打斷了他,勉強一笑,“我……隻是開玩笑罷了。”抗旨不尊,乃是大罪,前世爹為她受了苦,今生再不該這般了。
“嗯?”
“真的隻是開玩笑,”葉非晚重重點頭,“我不過說的氣話,你想,我那般愛他,好容易能與他結親,哪能輕易放棄!”
許是想到她以往為封卿做的那些大膽潑辣之事,葉長林不疑有他。葉家商號遍佈全國,自有不少事要忙,又交代了葉非晚一句,他方纔匆匆離去。
反倒是一旁始終冇作聲的葉羨漁,目送著葉長林離開後,語出驚人:“你和封卿,到底發生何事?”
葉非晚心口一顫:“我與他能發生甚麼事?”
“以往提到他,你不是含羞帶怯便是咬牙切齒,而今……”葉羨漁繞著自家小妹轉了一遭,“……怎的平添怨恨?”
葉非晚登時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後退幾步:“什麼……什麼怨恨?大哥你隻會胡說。”
“既是胡說,你激動作甚?”葉羨漁故作風雅的揮了揮摺扇,若是京城姑娘瞧見怕是托負一片芳心,奈何葉非晚隻有翻白眼的衝動。
“我不恨他。”此話,葉非晚說的極為認真。
她的確不恨封卿,前世,他待她其實並不算差,給了她王妃所需的一切,甚至還要好上幾分,他隻是不愛她罷了,試問不愛一人,又算甚麼錯呢?
葉羨漁又朝她望了一眼,察覺到她所說確是實話,這才收回目光:“如此甚好,”說完,一攏摺扇,“倒是你大哥我多事了。”
說完,袍服一動,人也風流轉身。
“大哥……”葉非晚喚住他,“你……還是收收心思、多看看身邊人吧,免得……吃苦……”
前世,大哥風流,日日萬花叢中過,而大嫂,正是大哥的貼身丫鬟。等到大哥終於認清心思了,大嫂也早已心灰意冷、準備另嫁他人了,大哥頹然了好久,若非被貶謫江南,大嫂駕馬跟上,怕是二人便永彆了。
“小丫頭,倒是教訓起你大哥了!”葉羨漁不甚在意冷哼一聲,剛走到門口,看了眼跟在身邊的貼身丫頭,倜儻一笑,“玄素丫頭,今兒個陪爺去淩雲閣坐坐……”
那名喚玄素的丫鬟隻神色平靜應下,轉身之時朝著葉非晚處望了一眼,小姐方纔那句“多看看身邊人”,不知為何,讓她覺得意有所指。
葉非晚對她笑著點點頭,在心底輕喚一聲“大嫂”。
人終於都散了。
葉非晚重重吐出一口氣:“芍藥,芍藥……”她揚聲喚著。
“小姐?”兩個丫鬟同時出現在門口處。
葉非晚看也冇看杜鵑:“芍藥一人來伺候著就行。”
一席話,說的杜鵑臉色青白不接,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福了福身子退下。
“小姐,您有何吩咐?”芍藥小心翼翼上前。
“無需這般小心,”葉非晚上前,輕輕覆上她的手背,“你放心,芍藥,你的好,我記在心裡頭呢。”
芍藥一聽,眼圈都跟著熱了:“小姐奴婢嘴笨,小姐心思玲瓏,今後小姐有什麼事,奴婢便是豁出命去都給辦成……”
“我哪有這般好,”葉非晚頓了頓,“命是你自個兒的,現在我隻想好生沐浴一番……”
“奴婢這就去給您備水。”
浴桶溫水備齊,不過一盞茶功夫,葉非晚徐徐褪去外裳,隻一側頭,便望見脖頸下、肩膀處還帶著昨夜的歡愛痕跡。
“小姐……”芍藥呆呆望著坐在浴桶中的小姐,以及她背上的印記。她雖懂得不多,可也知……自己是印不上這些痕跡的。
“此事,不要同任何人提及,”對芍藥,葉非晚不免多了幾分前世的依賴,她緩緩躺在浴桶邊上,“我隻當……從未發生過。”
“……是。”
葉非晚閉上雙眸,腦子裡卻不斷轉著,這場禦賜之婚,葉家不能抗旨,她也不會置葉家於危險之中,可若是……
她猛地睜眼,若是封卿主動退了,便萬事大吉了!反正如今封卿隻是不入聖眼的“閒王”,反正他也不願娶她!
想通這一點,葉非晚壓下心底角落中那小的足以忽視的失落,徐徐笑開。
此刻,靖元王府內。
方纔還在葉家的葉羨漁,一襲綢子袍服,正坐在書房的長椅上,望著對麵的白袍男子:“你和非晚究竟說了什麼?”
封卿微微蹙眉,不知為何竟想到昨夜那女人的主動,喉結微動:“什麼說了什麼?”結親前歡愛,諒那女人如何潑辣,怕是也不敢將此事公之於眾。
“她怎的會突然說不喜歡你了?”葉羨漁原話道出。
封卿眸光一聚,良久諷笑一聲:“她第一次這般說?”光他親耳聽見的,都不下五次了,可每次說完,不出三日便再次糾纏上他。
葉羨漁被他話一堵,也是無奈搖首,從袖中拿出請柬:“明日,同幾家世子相約,你也前來吧。”
封卿望了一眼請柬:“又是她的主意?”
“這可冤枉,”葉羨漁連連擺手,“非晚可全然不知情,皆是我邀的。屆時,李家小將軍、兵部尚書之子皆會前來,怎的,來不來?”
倒都是熟人。
封卿頷首:“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