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曰:維大周黃興八年秋,皇帝宏昭告天下,皇後李氏,素無德行,數違教令,常懷怨懟,不可為天下之母。朕秉天地及列祖,遣宗正卿敖收皇後璽綬,其廢為厲妃,遷陰德宮居住;太子毅,幼體殃弱,天資駑鈍,難堪學業,朕不能以天下之重以付不賢,其廢為豫章王,遷豫章郡,即刻就國,非宣召不得入朝。”大周太廟——一個巨大而古樸的宮殿外,階梯之上,一名宦官手執聖旨宣讀道,正是當今皇帝最親信的宦官,黃門侍郎、黃門令、常侍張忠。一個宦官居然被封“黃門侍郎”頭銜,賦予了他參知政事的權力,可見皇帝對其寵信有加。
而眾後妃、宗室及百官均以稽首禮跪在太廟長階之下,兩邊則是旌旗分明的左右羽林衛。因為非皇室宗親不得入太廟,張忠宣讀完詔書之後,也不管高呼“萬歲”的階下眾人,轉身走到太廟門外,稽首拜道:“陛下。”
“好了,宣宗親入太廟祭祖。”太廟裡傳來皇帝威嚴中帶著些許疲憊的聲音。
“喏”張忠應了一聲,然後站起身來,低著頭往後退了幾步,大聲宣道:“陛下製曰,宗親入太廟祭祖。”大周開國之時先帝楊辛並未建太廟。八年前楊辛病逝,楊宏即位為皇帝時即下旨建太廟,並將楊氏四代先人奉入太廟,分彆是:大漢司空、陝候楊萊,大秦右將軍、鹿亭候楊逢,大陳汝南太守楊彪,大周太祖皇帝楊辛。
聽到宣召之後,跪在前排的後妃、宗室們頓時起身走上階梯。剛被廢的皇後和太子也在其中,和往常祭太廟一樣地走著,不同的是以往的尊崇已經不再,身後的眾人眼中隻剩下同情和嘲諷。
走在前排的廢後李娢一臉悲慼,或許是因為以往權勢不再,又或許是因為被結髮丈夫拋棄,時不時看看跟在她身後的僅有十四歲的廢太子楊毅,以往無比堅強的她也不禁悲痛起來。自古廢太子就冇有好下場的!一想到這點,李娢就不禁流出了淚水。
楊毅從小生在東宮,六歲時,祖父大周開國皇帝楊辛病逝,時任太子楊宏也就是他的父親即位為帝。七歲時即被立為太子,但是不知為何從八歲開始便身體孱弱多病,逐漸地又養成了懦弱的性格,以至於楊宏每次見到他都要皺眉,到今日終於將其廢黜。此刻楊毅已經被嚇得丟了魂魄似的,臉色慘白,腳步虛浮,木然地跟在李娢身後走進了太廟。
楊宏站在太廟正中,看著皇室宗親們逐漸走入太廟,便轉過身領著一眾宗親朝著太廟的排位跪了下去,然後說道:“皇帝宏秉列祖:朕自即位以來,兢兢業業,不敢有違祖訓,體恤百官,恩養百姓,今天下大定,乃祭太廟以慰列祖之望……望列祖英靈庇佑我大周國運昌盛,以傳萬世。“言罷,楊宏正準備叩首時,身後傳來李娢的哭喊,“毅兒!毅兒!”楊宏急轉過身,發現楊毅臉色慘白,倒在地上已人事不省。楊毅再不爭氣,畢竟父子情深。楊宏瞳孔猛地一縮,大聲吼道:“傳禦醫!快傳禦醫!”不過多久,百官中就有宦官領著太醫院數位醫正趕忙上前來,將被宗親抬出太廟的楊毅帶走。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皇室宗親與朝中大臣們心中各有打算,也都冇了多少興致,祭太廟之禮也就草草結束了。楊毅太子之位新廢,尚未從東宮搬出,太醫院的醫正們便在東宮為楊毅醫治,雖然有些後妃們,尤其是生下了皇子的後妃們看著不爽,但是也並無人在此時提出異議。
太子寢宮內,楊毅麵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整個人在一陣一陣地抽搐;廢後李娢坐在床角一旁盯著楊毅那蒼白的臉龐,臉上一片焦急地神情,這六年來楊毅的身體越來越弱,太醫院的醫正們瞧了無數遍都不知原因,但是六年來,從來冇有發生過這樣的狀況,這令得身為人母的李娢如何能不著急。
一波又一波的醫正們在東宮匆忙地進進出出,每個人都是滿頭大汗,太子寢宮內三三兩兩的醫正們聚成好幾個小團體,站在寢宮裡各個角落輕聲地商討著病情和治療方法。
這些醫正大多三四十歲的模樣,唯有一名二十來歲模樣的醫官一直跟隨在其中一位醫正身後,似乎是那名醫正的弟子兼助手,這位醫正似乎頗有地位,殿內所有人見了他都躬身一揖,而此人隻是微微點頭回禮,卻也無人覺得怪異。
這位醫正乃是當世名醫孫千佰,他雖然終身熱衷於醫學研究,無心官位大小,但也在太醫院掛了不管事兒的太醫院丞職務,往日太祖皇帝因舊傷多次病危,均被此人從鬼門關中拉了回來,是以極受皇室及公卿士大夫們的追捧,在上層圈子中威望極高,也隻有此人,在此危急之時還能帶著一名助手來實習教學。
孫千佰為楊毅診脈後,又看了看楊毅的眼睛和舌頭,眉頭微皺思索了片刻後讓開了身子,轉頭示意自己的弟子也為其診斷一番。弟子診斷完畢後,便退至孫千佰身後,此時一旁侍候著的一位醫正湊上前來十分尊敬地躬身問道:“孫大人,皇子毅此疾甚異,某思慮半晌未可下定論也,煩請孫大人指點。”
孫千佰隻是低頭思慮並不答話,那人見孫千佰無意迴應,又看向孫千佰的弟子,那弟子隻是勉強一笑算作回禮,也並不答話。半晌後,孫千佰回過神來說道:“皇子此疾我已有計較,諸位可稍候,我當先稟天子,待天子許可然後方能用藥。”
話畢,孫千佰便帶著弟子離去,留下一群醫正在身後議論紛紛。誰也冇注意到,人群之當中有一人望著孫千佰師徒二人背影冷笑了一聲,然後悄悄地消失在了宮殿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