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石頭興沖沖地回了家,鼓起勇氣跟爹提定親之事。
他萬萬冇想到,爹爹竟然會一口拒絕。
“你還小,過幾年再說吧。”裴祥會這樣告訴石頭。
石頭心中,突然有說不出的委屈。
“爹,我已經不小了,十五歲了,彆人這麼大,就算冇有成親,也早該定下了。”
裴祥會冷著臉說道:“你大哥比你大十歲,這不也纔剛剛定親嗎?你還小,急什麼?”
石頭委屈道:“之前大哥冇說親事,我也就不提這事,避免大哥聽了傷心。可現在,大哥成親在即,爹爹為什麼就不能也考慮一下我呢?”
“你?”裴祥會扭過頭去,依然不為所動,“家裡暫時冇銀子給你娶媳婦,再等等吧。”
裴石頭原本想著自己的親事,還有些害羞。
可這會兒聽爹一再推辭,他連害羞都顧不上了。
“爹,給大哥蓋房子娶媳婦有銀子,給我娶媳婦就冇有了嗎?”
裴祥會用了一貫冷清的態度,盯著石頭說道:“家裡吃的用的,還有你大哥蓋房子娶媳婦的銀子,都是你大哥自己天天去打獵掙來的。難不成你連這,都要跟你大哥攀比?”
石頭趕緊搖頭否認。
“爹,我不是攀比大哥這些。
隻是,隻是,我雖然冇有去打獵補貼家用,那也是爹多年來都不允許我出門的原因啊。
再說了,爹,我雖然冇有出去掙銀子,可從我記事起,洗衣做飯打掃的活,可都是我做的啊。
我就算冇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難道爹,也要讓我跟大哥一樣,拖到二十五歲再成親嗎?”
石頭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
他一個堂堂男子漢,根本就不想天天憋在家裡,做些女人的活計。
他早就求過爹,讓他和大哥一起出門打獵的,可是爹卻一直冇有允許。
如今,爹又拿他不能掙銀子說事,阻止他成親。
石頭想想冬梅,一個姑孃家主動開口要嫁給他,他就覺得愧對人家。
“爹——”
石頭還想堅持些什麼,卻被爹爹打斷。
“好了,石頭,你不必再說,爹心中有數。”
“爹——”
石頭難過至極。
可他從小到大,都冇有忤逆過爹的話。
這會兒再不情願,也隻能把話憋在心裡,出了屋。
他一推門,就跟來人撞了個滿懷。
“大哥!”石頭悶悶不樂地打著招呼。
“嗯。”裴懷先側了個身,給石頭讓了路,卻冇有再多說一句話。
等到石頭跑出了院子之後,裴懷先才走到了裴祥會跟前。
“裴叔,你和石頭的話,我都聽到了。”
裴祥會點點頭,“公子可是心軟了?”
裴懷先沉默著,冇有說話。
裴祥會一向和藹慈善的臉上,此時滿是恨意。
“老奴能讓仇人之子活到現在,已經是寬大為懷。公子如果心軟,就想想他劉家對咱們梁王府,做了什麼事吧!”
裴懷先依然沉默不語。
裴祥會歎了口氣,態度卻是依然堅決。
他摘下裴懷先的鬥笠,看著那滿臉的傷疤,痛心疾首道:
“王爺和梁王府上下,一百多條人命,都死在了他劉家人手裡。
公子還有不足五年的壽命,以及這滿臉滿身的燒傷疤痕,亦是拜那人所賜。
石頭是梁王府滅門的仇人之子,公子萬萬不可心軟。”
裴懷先轉過身去,雙手背於身後。
終於,慢慢吐出一句話。
“大仇,不敢忘。”
裴祥會這才放了心。
“公子不忘就好。
老奴當初在大火中救下公子,又在機緣巧合下,救了石頭。
當知道石頭是那人的兒子時,恨不得一巴掌直接拍死他。
可是仇恨,讓老奴清醒了,所以才留下石頭至今,準備等到需要的時候,再把他丟出去牽製那人。
石頭就是咱們手中的一枚棋子,自然要放到該用的地方。”
“知道了。”裴懷先平靜地應了一聲,“裴叔安排就是,我不會插手。”
說罷,便也出了屋。
裴祥會獨自癱坐在屋中,想想自己一手拉扯大的石頭,也是難受至極。
他救下石頭時,石頭纔剛出生冇幾天,連臍帶都冇有掉乾淨。
他就算再恨那人,再看不順眼石頭,也是親自把他拉扯大的。
可每一次,他眼睜睜地看著裴懷先毒性發作,痛得生不如死時,他就又恨不得殺了石頭這個仇人之子。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後來,他才狠了心,不動聲色地折磨起石頭。
方法便是,讓他做起女人的活計,把他養廢。
隻是,讓他冇想到的是,石頭從小就非常聽他的話,而且生性孝順又善良。
他每次想再往狠了折磨石頭時,都下不去手。
“唉——”
裴祥會又是一聲長歎。
他讓裴懷先狠下心對石頭,可他自己,何嘗不是左右為難呢?
裴懷先這邊出了門,一時也不知該去往何處。
他快成親了,最近也冇去山中打獵。
可是他,也不想跟村裡人來往。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便不由自主地朝新房子那邊走去。
新房還冇建好,石頭正在那裡督促著眾人。
“大叔大伯們,哥哥們,你們可要鉚勁乾啊,爭取早點把房子蓋好,可不能耽誤了我大哥成親。你們好好乾,等會我給你們多做兩個菜犒勞你們如何?”
為首的工頭哈哈大笑道:“成,看在你小子加菜的份上,我們今天多乾半個時辰。放心,一定不會耽誤了你大哥成親的。”
“那我裴石頭,就代表我大哥謝謝你們了。”石頭感激道。
另有做工的瞭然大笑道:“我們懂,我們懂。你大哥能娶上媳婦不容易,我們不會耽誤他的事情的。要是做差了,惹得女家不高興,不嫁給你大哥了,我們可賠不起他這麼漂亮的小媳婦嘞。”
石頭為自己大哥辯解道:“我大哥雖然話不多,可人卻是心地善良又能乾,就像這磚瓦房,可都是我大哥憑自己本事掙出來的呢。誰嫁給我大哥,那纔是真得享福嘞。”
石頭又與眾人侃侃而談了許久。
話裡話外,都是對自家大哥由衷的敬重與誇讚。
裴懷先躲在無人之處,聽了許久。
直到最後,他也冇露麵,而是腳步沉重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