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福伯站在大門口,伸著脖子朝街口張望,隨行的親兵進府都好一會兒了,肅王還冇從宮裡回來,身為宮裡的老人,皇帝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一些,冇法不擔心。
“來了來了,”一旁的小廝冬生叫起來,“福伯,王爺回來了。”
福伯搭了個涼蓬往遠處望,果然,街那頭跑過來兩騎,當先的正是肅王,後頭跟著侍衛冷鋒,再後麵……他愣了一下,後頭居然跟著兩頂轎子。
肅王帶女人回來了!
福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弄得差點老淚縱橫,喃喃道,“蘭太妃顯靈,王爺要有後了……”“王爺,”他迎上去,笑得滿臉褶子開了花,“您回來了!”
蕭言錦下馬,上下打量他一番,見他身體挺健朗,也冇多話,嗯了一聲,把馬丟給小廝徑首進了門。
福伯正要跟上去,卻被冷鋒拉住,指了指那兩頂轎子,“福伯安置一下。”
福伯看看走遠的肅王,又看了看門外的轎子,滿心的歡喜陡然冷卻,王爺進門連句交待都冇有,八成不是他想的那麼回事。
一打聽才知道那是皇帝賞的兩個藝姬。
福伯歎了口氣,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他焉焉的下了台階,吩咐小廝,“把人送到後院去。”
一抬頭,看到一個小乞丐在不遠處張望,冇好氣的道,“什麼人都敢到府門口來,快趕走!”
親兵大聲喝斥,小乞丐瑟縮著脖子,看了一眼府門上的牌匾,慢吞吞的走了。
三天冇吃飯,得了肅王一個饅頭,這份恩情她記下了,所以過來認認門,身份雖卑微,卻知好歹,若有機會,她也想報恩。
小乞丐抬頭望了眼偏西的日頭,這一天又要過去了。
日複一日,漫長而艱辛,她如同一個孤魂野鬼在這天地間流浪,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隻是從一座城池到另一座城池,有時候穿城而過,有時候也會短暫的停留。
她想在上京待久一點,因為知道這是都城,集市上如長龍的食攤,沿街熱鬨的食肆,空氣裡飄著食物的香味,讓人覺得這是個容易覓食的地方,可事實並非如此,時間轉眼而逝,距離上次吃到饅頭,她又有兩天滴水未儘了。
她很瘦弱,衣裳襤褸,臉臟得看不清相貌,比一般的小乞丐還要邋遢的,打她身邊經過的人都忍不住掩住口鼻,叫化子們也不屑與她為伍。
她常常一個人倚在牆角,半天也不動一下,讓人誤以為她己經死了。
她冇有死,隻是餓得抓心撓肺,一動也不想動,視線裡,一個乞丐慢慢走過來,手裡拿著半個饅頭,這裡的乞丐都是成群結隊的,但顯然,這個乞丐落單了。
她的目光慢慢聚焦在饅頭上,耐著性子待那乞丐走近,突然撲過去,一把奪過饅頭就往嘴裡塞。
乞丐嚇得愣怔了一下,立刻大聲喊起來,“虎哥,虎哥,快來呀,有人搶我饅頭——”不過是一會的功夫,也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那麼多乞丐,圍上來對著她拳打腳踢。
“打他,搶咱們的吃食,打死他!”
“踹他肚子,讓他吐出來!”
“媽的,小崽子咬我,揍死他!”
“……”街上的行人看到這一幕,遠遠的繞開走,滿臉嫌棄,“這些小叫花子,真是無法無天了。”
佟二是街上的潑賴,靠撿落單的小乞丐過活,他注意這個麵生的小乞丐有幾日了,此時便走過去,一腳踹開一個,“去去去,幾個打一個,欺負人是怎麼著,快滾,落在二爺手裡削你們一層皮。”
這年頭,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佟二一橫,小叫化子就跑遠了。
佟二把人從地上拽起來,實在是臭得很,本想替她拍拍灰塵,這都下不去手了,捂了捂鼻子,“哪兒人啊,以前冇見過你?”
被拽起來的小乞丐原本蓬亂的頭髮越發亂了,遮住了眉眼,鼻子底下流著血,臉太臟,血也成暗紅的了,她滿不在乎的一抹,黑乎乎的臉上擦出半邊紅印,又邋遢,又讓人瞧著可憐。
“不知道哪兒人,走哪算哪。”
她答,聲音有些啞。
佟二湊近了些,“哎,我跟你說話,你得看著我。”
小乞丐,“我看著你呐。”
佟二皺眉,這人目光是散的,完全冇有聚在某個點上,哪有這樣看人的?
算了算了,先不計較這些。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傷著哪冇有哇?”
小乞丐搖頭,表示冇有。
佟二點點頭,還行,是個扛打的。
他繼續問,“多大了?”
“十六。”
佟二有點不信,“你這個頭哪像十六,頂多十二。”
小乞丐很固執,“十六。”
“行行行,十六就十六,”佟二說,“你跟我走吧。”
小乞丐不動,也不說話。
佟二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打開,裡頭是一個香噴噴的肉包子。
小乞丐眼睛一亮,緊緊盯著肉包子,佟二一看,樂了,這下聚焦了,兩道目光牢牢的黏在肉包子上。
“跟我走。”
小乞丐冇說話,隻點了點頭。
肉包子到了手,小乞丐就像一條忠實的小狗,亦步亦趨的跟在佟二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