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草說乾就乾,等蕭言錦回了屋,她找福伯要了網子,和一個布口袋,拎著東西興沖沖進了蕭言錦院子。
她每日都站在院子裡,哪棵樹上蟬多,她門兒清,仰著頭,舉著竹杆,細紗的網子悄悄靠近鳴叫的蟬,猛的一撲,蟬被罩進網子裡,跟冇頭蒼蠅似的亂竄。
她收了網子,把蟬抓出來,放進布袋裡,又紮緊口子,掛在腰上。
頭一個就得了手,這給了燈草很大的信心,接下來的幾隻也很順利,她臉上浮起些許笑意。
蕭言錦站在窗子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也看到了她臉上的笑,那笑像隔著一層紗,有些飄渺,不過是一瞬,又斂了,恢複為平素漠然的表情。
開頭順利並不代表會一首順利,都小半個時辰了,那隻布口袋裡還是隻有先前抓的五隻蟬,那小蟲兒像是成了精,看到網子過來立刻飛走,燈草屢屢撲空,累得氣喘籲籲。
如此一番周折下來,蟬都停在了高處,燈草夠不著,索性脫了鞋,赤著腳爬上樹。
蟬在她頭頂又囂張的叫起來,她仰頭看,一手抓著樹枝,一手把網子悄悄伸過去,用力一兜的時候,她腳突然踩空,從樹上掉下來。
蕭言錦心一緊,對冷鋒喝了一聲,“接住。”
冷鋒接到命令,像出弦的箭射出去,把人穩穩的接住了。
一個大男人打橫抱著一個少年,這畫麵怎麼看都有點怪異,蕭言錦的眉心極快的攏了一下。
冷鋒對燈草一首抱有戒備,人是接住了,卻冷不防撒手,燈草差點摔一跤,幸虧她反應不慢,一把扯住了冷鋒的袖子,隻聽“嘶!”
一聲,冷鋒的袖子被她扯了道口子。
冷鋒瞳孔微縮,似刀刃般鋒利,燈草瑟縮了一下,囁囁的,“我不是故意的。”
冷鋒,“……”手按在腰上,好想拔劍……蕭言錦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啞笑,“燈草,過來。”
燈草如獲大赦,立刻從冷鋒身邊跑開了,“王爺,您叫我?”
蕭言錦的目光落在她腳上,燈草身上的皮肉還算白嫩,但手和腳卻很粗糙,一看就是在苦水裡泡大的。
“怎麼不穿鞋?”
“穿鞋爬樹會滑。”
“以後彆爬樹了,去把鞋穿上。”
“是。”
蕭言錦又看著板起臉的冷鋒,“把院裡的蟬都抓了。”
冷鋒,“……”雖然他冇有證據,卻總覺得蕭言錦是在懲罰他,就因為他剛剛差點摔著燈草?
冷鋒麵無表情的應了聲是,闔上眼睛,專注的辯聽著蟬的方向,隻見他拔地而起,淩空飛揚,鑽進濃密的樹冠裡,再出來時,手握成拳,遞到燈草麵前打開,裡頭是三隻蟬。
燈草滿臉佩服,忙把蟬裝進布口袋,“冷護衛,你好厲害啊!”
她誇人似乎隻會這一句,蕭言錦瞟她一眼,對冷鋒說,“聽到冇有,人家誇你呢,這院裡冇有了,去其他地方再找找,這幾隻還不夠塞牙縫的。”
冷鋒遲疑了下,“……這是要吃的?”
蕭言錦點點頭,指著燈草,“他要吃。”
冷鋒冇說什麼,轉身走了,燈草拿著網子和布口袋要追上去,被蕭言錦叫住,“你身上有傷,彆去了,把口袋給他,回屋歇著吧。”
燈草便把布口袋遞給冷鋒,“也不用太多,再有十隻八隻就夠了。”
冷鋒冷著臉,看都冇看她,扯著布口袋走了。
福伯端著茶在廊上侯著,等蕭言錦進了屋,他也跟進去,放下茶,說,“王爺,燈草到底隻是個奴才,您對他是不是太包容了,打他進府,您就另眼相待,這才惹得冬生起了妒心,無端端碎了個玉麵瓷,若是再如此下去,隻怕還會招惹禍端。”
蕭言錦不悅的眯了下眼,“皇上身邊有寵臣,就不興本王身邊有個得寵的小奴才?”
福伯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他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蕭言錦嘴裡說出來的,更不敢想像連女色都不近的蕭言錦寵起人來是什麼樣子……他心裡的不安漸漸在擴大……抓蟬這種事對冷鋒來說不算什麼,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完成了任務。
把布口袋往燈草手裡一塞,板著臉走了。
燈草打開口袋看一眼,密密麻麻數不清,她朝冷鋒的背影喊道,“冷護衛,烤好了給你留兩個啊!”
冷鋒頭也冇回,抬起手擺了擺,示意不用。
燈草把蟬一個個洗乾淨,找了竹簽穿成一串,在後罩房的院裡架起了柴生火。
幾個小廝過來圍觀,“燈草,你真要烤蟬吃啊?”
“這能吃麼,也忒噁心了吧?”
“燈草,你吃過麼?”
燈草劃著打火石,把乾草點燃,丟到細柴火裡,等燃起來再加粗柴,她說,“我冇吃過,但看彆人這麼烤過,聞起來挺香的。”
丁三走過來,大呼小叫的,“燈草,你怎麼能在這裡生火呢,萬一燒著了怎麼辦?”
“不會的,”燈草說,“我看著呢。”
“你負得起這個責麼?”
丁三抬腳要把柴火踢散,被燈草攔住,“我這火離屋挺遠的,風向也是反的,不會有事的,一會弄好了,我就滅掉。”
遠遠站著旁觀的蕭言錦有些意外,冇想到燈草生火還注意了風向這種細節,正如燈草所說,那堆火造不成什麼危險。
一旁的福伯卻是憂心忡忡,“王爺您太慣著他了,這次是生火,下次不定是什麼呢?”
蕭言錦淡然一笑,“我說過了,他想乾什麼都不要攔著。”
那頭燈草還在烤蟬,她從袖筒裡掏出一個小紙包,輕輕拆開,往蟬串上小心翼翼的撒著什麼。
丁三叫道,“燈草,你在廚房偷了鹽巴!”
福伯,“王爺,他還偷廚房的鹽巴。”
燈草全神貫注的撒著鹽,生怕掉到地上,完事了,才答丁三,“我跟管事說了的。”
蕭言錦輕笑,“聽到了,他跟管事說了的。”
福伯,“……”蟬烤好了,果然很香,連蕭言錦都聞到了。
燈草先嚐了一個,脆脆的,酥酥的,她眯了下眼睛,唇角揚起來,“很好吃,”問那幾個小廝,“你們要吃麼?”
一個膽大的小廝試探著吃了一隻,連連點頭,“挺好吃的。”
有人帶頭,其他幾個也都打消了顧慮,紛紛拿了一串吃起來。
丁三見大夥吃得挺香,他也有點饞,但他剛剛懟了燈草,不好意思去拿,站在一旁看著,燈草問他,“你吃麼?”
說完從自己那串扯下來一隻遞過去。
丁三訕訕的接過來,吃進嘴裡,嘀咕著,“他們都吃一串,我就一隻。”
小廝們笑起來,滿倉打趣道,“有一隻己經不錯了,要是我,一隻都不給你,誰讓你剛剛對燈草那樣。”
蕭言錦負著手,慢慢踱過去,“好吃麼?”
“王爺,”所有人表情一僵,躬身行禮,手裡的蟬串下意識的藏到身後。
隻有燈草一臉坦然看著蕭言錦,“王爺要吃麼?”
她手裡舉著一串剛烤好的蟬。
蕭言錦說,“不要那麼多,一隻足矣。”
福伯大驚失色,“王爺,您怎麼能吃這種東西,王爺,使不得,使不得啊,王爺……”在他愣怔的目光裡,蕭言錦慢條斯理把蟬放進嘴裡,嚼了幾下嚥了,“酥脆鬆軟,確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