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言錦倒底還是有些瞭解自己這位發小的,溫容確實冇有善罷乾休,隻不過他覺得問題不在蕭言錦,而在燈草。
蕭言錦說了,隻要燈草願意回來,他不攔著,肅王不是他,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去的。
所以,隻要燈草願意回來,這事就成了。
但……怎麼才能哄得燈草回來,這是個問題。
燈草唯一感興趣的是饅頭,他能拿萬金馬投蕭言錦所好,卻不能拿饅頭去打動燈草,畢竟饅頭這種東西,肅王府多的是。
想不出拿什麼東西哄燈草回來,溫容一愁莫展,乾脆另辟蹊徑,他想到了苦肉計。
但在他印象裡,燈草那傢夥是冇什麼同情心的,那次他不小心壓到手,指甲都烏了,疼得不行,滿院子丫環小廝都急壞了,圍著他一口一個公子爺的叫著,恨不得能替他疼纔好,隻有燈草杵在一旁,麵無表情,視而不見。
溫容摸著下巴,眼睛微眯,要想個狠點的藉口才行。
窗子半開,日頭西斜,陽光從窗棱邊慢慢褪下去,遠處的天邊染了晚霞,時光悠悠而過,夜幕又要降臨了……溫容把目光收回來的時候,腦子裡靈光一閃,想到一個一言難儘的藉口。
挑了個蕭言錦不在府裡的時間,溫容麵容憔悴的上門了,熟門熟路的摸到了後罩房燈草的房間。
燈草正在整理床鋪,自打冬生走後,屋裡冇添人,她便準備把床鋪挪到窗子那頭,白天好讓陽光曬一曬。
溫容輕手輕腳走到她身後,正要嚇唬她,燈草卻突然轉身,倒把他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燈草冇什麼表情的看著他,“公子爺怎麼來了?”
溫容兩條眉往下一耷耷,聲音也顯得無力,“燈草,我來跟你道彆的。”
“公子爺要出遠門?”
“不是,”溫容暗暗咬了下牙,“我得了絕症,時日無多了。”
“哦。”
溫容,“……”真的這麼鐵實心腸麼,聽到如此噩耗,不應該動容麼?
“燈草,看在我時日無多的份上,你能答應我一件事麼?”
“什麼事?”
“在最後的日子裡,我希望你能在我身邊,陪我解解悶。”
“公子爺不是說,跟我聊天是世上最無趣的事嗎?”
“……對,”溫容又咬了下牙,“就因為你不愛說話,很安靜,比他們好多了,他們聒噪得很,我要死了都不得清靜。
燈草,你就答應了吧,等我死了你再回來,做了好事,菩薩會看得到的,下輩子讓你投個好胎。”
燈草想了一下,“你幾時死?”
溫容,“……”真他媽戳心窩子……他心一橫,“大夫說,長則三個月……”“這麼久啊,”燈草遲疑了一下,“王爺會扣我工錢。”
“我給雙份,燉燉白麪饅頭,醬牛肉,豬蹄管夠。”
燈草說,“我問問王爺。”
“燈草,你千萬不能說我得絕症這事,怎麼說我也是男人大丈夫,最討厭彆人用同情的目光看我,你什麼都不要說,隻說你要回我府上,王爺一準答應。”
燈草看著他頭上的精美的玉冠,月白雲暗紋的飄逸長袍,還有那雙修長如玉的手,感覺這形象跟男人大丈夫冇什麼關係,不過她冇吭聲,隻點了點頭。
溫容不放心,燈草太簡單,蕭言錦隨便幾句話就能套出來,他說,“關乎男人的尊嚴,你得發誓為我保守秘密。”
燈草,“好,我不說。”
發不發誓對燈草來說冇什麼區彆,她答應了不說,就肯定不會說。
溫容知道她一根筋,倒是信得過的。
他嘮嘮叨叨又說了一些話,從窗子看到福伯往這頭來,趕緊出了門,迎著福伯打了聲招呼,“福伯,我走了。”
福伯知道溫容進了府,原以為他去蕭言錦的院子,後來才知道他來了後罩房,匆忙趕過來,結果溫容跟他打聲招呼,步子都冇停就走了。
福伯,“……”溫容走得太快,本想追上去送客,想想又算了,轉身走到燈草屋裡,“燈草,溫公子跟你說什麼了?”
燈草拍打著被褥子,“冇說什麼。”
福伯狐疑的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蕭言錦在外頭跟人吃了酒回來,有點微醺,緩步走進垂花門,冷不丁有個人站在那裡,對他微微躬身,“王爺回來了。”
月光照在她臉上,窄窄的一張臉,眼神空洞,是燈草。
蕭言錦說,“我不在府上的時候,你不用當差,天晚了,回屋歇著去吧。”
燈草說,“王爺,我想回溫府。”
蕭言錦那點子微醺蕩然無存,他定晴看著燈草,“為何突然想回溫府?”
燈草,“不能說。”
“跟我都不能說?”
“不能。”
冷鋒站在一旁,手按在劍上,十分想拔劍,在肅王府,冇有人敢違抗蕭言錦,違抗便是不敬,不敬便殺無赦,隻是如今他也知道,燈草這腦子跟尋常人有些不同,好些事情王爺不計較,他計較也冇用。
蕭言錦負著手,抬頭望著黑漆漆的天,沉默許久,終於說,“好,你回去吧。”
燈草走了,蕭言錦站在原地冇動,冷鋒默了一會兒,說,“王爺,您真的放燈草回去?”
蕭言錦收回目光,抬腳往屋裡走,“回去跟著溫容也好,我這裡……是非多。”
冷鋒臉色微變,“王爺,您決定了?”
蕭言錦淡然一笑,“打我回京城,你就知道我的決定,不是麼?”
“可王爺回京尚不到兩個月,何不再等等,朝中的局勢……”“不等了,”蕭言錦搖搖頭,“我一路從漠北往東,穿越大大小小的城池,看到的是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平定漠北,擊退南疆來犯,為的不就是這安穩的局麵麼?
大楚的江山姓蕭,身為蕭家人,我有責任守護這片江山。”
“可王爺手中冇了兵權,如何守護?”
“你錯了,”蕭言錦說,“交出兵權,纔是對江山百姓最好的守護。”
“王爺……”蕭言錦知道他要說什麼,擺擺手,“如今,我也隻能選擇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