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三伏天,烈日炎炎,連風都冇了,空氣都好似凝固粘稠到了一塊兒。
“走吧。”賀玥將目光從那女子身上收回,神情泰然自若,聲音平和冷靜。
這是李小書選擇的路,也是她想要的,賀玥不會多加置喙,人隻要能看顧好自己,就已經是極好的結局了。
戶籍文書到手,賀玥心裡頭最後一樁事情也算是放下了。
另一邊寧如頌冇有在通州待多久,就快馬加鞭趕回了大雲朝的首都雲城,他的歸來,預示著一場血雨腥風。
皇後的坤寧宮內。
“太子殿下到!”
“皇兒終於平安歸來了!”何皇後麵露喜色,親自站在了殿門口,旁邊的嬤嬤小心仔細的攙扶著。
何皇後長年執掌鳳印,一身氣度雍容華貴,相貌也是端莊典雅,她看著不遠處的寧如頌,眼眶微微發紅。
“兒臣參見母後!”寧如頌躬身行禮問安,清雋華美的麵上依舊冷靜沉穩。
“皇兒受苦了。”何皇後微微頷首,情緒也漸漸平複。
她仔仔細細的將寧如頌看了一遍,兩個半月不見,他倒是更添幾分凜冽冷嘯,太子莽袍加身,倒是比皇帝威嚴更甚了。
“皇兒進來吧。”何皇後轉身進了殿內,聲音也不複激動了。
她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她的這個嫡子,從小天資出眾,可是越長大越少了幾分人情味,性情冷薄的叫人難以接近。
殿內,香爐裡燃著安神香,後宮又鬨出了些事,何皇後近日總睡不好。
妃嬪為了奪得皇帝的那些寵愛,手段何其的下作陰毒。
太子和何皇後對案而坐,旁邊奉茶侍女端上兩杯上好的天池茶。
寧如頌低眉輕喝了一口,茶水的霧氣微軟化了他鋒利的眉眼,他不言語時,更加顯得神姿高徹、軒然霞舉。
“皇兒,榮王那邊你可有對策?”何皇後發問。
寧如頌手指摩挲著光滑的杯盞,品質很好,上好的窯洞燒出來的,和賀玥家中的完全不一樣,那樣劣質的杯盞,隻能承擔得起最基礎的用途。
賀玥。
寧如頌擰起了眉,放下了杯盞,“母後放心,榮王那裡兒臣自有對策。”
無非就是虛構出罪名,陳列出真真假假的罪證,榮王入不入套都無所謂,他都得舍些官員出來。
“造孽啊,手足相殘。”何皇後躊躇半晌最終還是開口了,此時此刻才微微顯出了疲態。
何皇後一手撐著額頭,顯然頭有些疼了。
何皇後是個手段狠辣的,但凡事得有個過程,她剛入宮的時候,難免存著心善,就放任了一個皇子的出生,在嫡子出生之前。
“皇權更迭,哪有不見血的。”太子理所當然的說了這句話。
手足兄弟的血也是血,寧如頌抬起冷冽的眸子,“母後,榮王是庶長子,他的出生本就是個錯誤。”
這句話無疑將寧如頌薄涼冷清的性情彰顯了出來,出生即錯,何等的恣睢獨斷。
寧如頌被皇權浸養而大,在何家和南王奉養中學會了玩弄權勢,無人教他心存善念,想來他也是學不會的。
“本宮倦了。”
嬤嬤扶著何皇後起身,她對著寧如頌講道,“皇兒你走吧。”
她想,這哪是什麼母子間的談話,這分明是皇後對太子,何家人對效忠的君主。
“兒臣告退。”寧如頌輕撩衣袍,姿態從容清越的起身。
等寧如頌出了坤寧宮以後,何皇後進了寢殿,她得睡一覺了,心乏的很,後宮前朝、丈夫兒子、皇帝太子,太多的事壓在她的心頭。
何皇後抬了抬手,嬤嬤服侍她褪去了織金繡鳳的宮裝。
“本宮的皇兒,當真適合當皇帝,和他父皇如出一轍的冷血。”
嬤嬤不敢回話。
…………
太子安然無恙的回到了雲城,那些個眼皮子淺加入榮王陣列的朝臣紛紛後悔。
有些還送了美人到東宮。
東宮的首領太監小關子把那些美人統統塞進了一個閣樓。
小關子詢問寧如頌,“太子殿下,是要遣返她們,還是派教習嬤嬤教教禮儀,然後安置在東宮。”
寧如頌陡然想起他曾經想讓教習嬤嬤去教導賀玥。
寧如頌伸手揉了揉顳顬,是魔怔了不成,他的聲音略帶煩躁,“遣返。”
小關子忙不迭的應聲,點了好幾下頭,“本就不是什麼女子都配入東宮,太子殿下,奴才這就叫人將她們送回去。”
寧如頌坐在椅子上,微仰了著下頭,光暗之下,更顯下顎線淩厲,他的眼神透著陰翳。
那麼多女子想入東宮,圖的無非是權勢,怎的賀玥就不圖了?她就偏生清高嗎?
明明那麼愛財,那時見到玉佩,她那雙柳葉眼都瞪圓了起來。
賀玥那雙眼睛生的極好,眼型偏嫵媚細長,可眼珠卻黑亮圓溜。
“哎呀,何公子這是作什麼?”
她那時的語氣帶著按耐不住的喜悅,語調輕微上揚著。
“賀玥。”寧如頌輕喚了一聲這個在他腦海裡浮現過無數次的名字。
“太子殿下喚誰?”小關子疑惑的問道,聽著像個女子的名字。
“誰?”寧如頌靜默了會,俊雅的麵上倏然扯出一抹笑,夾雜著點掠奪的血腥味,“小關子你去派人將碧院給收拾出來,備上教習嬤嬤。”
“一切按著良娣的位分安排。”
良娣是太子妃下第一位分,相當於太子的側妃,那也是得刻上皇家玉蝶的。
寧如頌確實產生了悔意,他放賀玥走了,他想他應當也有挽回的權利。
小關子聞言被震驚的拂塵都快掉了,他將愕然視線轉到太子身邊的張侍衛身上,怎麼都不提前告知?
可小關子發現張侍衛臉上並無喜色,反而帶著點愁苦。
情感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它能將兩個身份地位截然不同的人牽扯在一起,可在皇權傾壓之下,人分三六九等,情愛亦分高低貴賤。
賀玥逃的過一時,逃不過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