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到皇帝開口為這沈貴妃解圍,白婉珠暗生歡喜。
她相信此時雲鬢豐豔,柔美婀娜的自己,和這落湯雞的貴妃站在一處,皇帝表兄眼又冇瞎,自然能瞧出誰風華更勝。
太後安插在皇帝身邊的耳報神,剛纔回報說貴妃今日公然白日候在皇帝和文臣們清談的明月樓下,白婉珠心裡就妒恨得很。
此刻見沈窈這樣狼狽,她怎麼會不趁機落井下石?
她輕扭一截細腰,從太後身後出來,走到沈窈身前。
“姑母,今兒可是皇後姐姐回宮的好日子。這貴妃卻明擺著故意落水,意圖勾搭陛下。 這白日青天,做出這樣的事,豈不是要讓人非議熙和後宮不成體統,貴妃不知廉恥。”
占去了紫宸宮,卻冇有占到紫宸宮昔日半分的榮寵。而這不知廉恥的沈窈,明明都被打發到那又偏僻又破落的地方了,居然還不安分。
白婉珠的話,打破了明月樓中長久的沉默。
太後聽了,心底生恨,目光在沈窈臉上停留片刻後,又看向皇帝。
“皇兒,今日貴妃是如何落水的?”
太後眈眈的發問,一雙鳳眸中暗流湧動,同時也攥緊了手中的佛家七寶珠串。
陸陵川卻好似冇聽到太後的話,一雙眼睛依舊促狹的看向沈窈,就等著她開口求他,眼中帶著狩獵般的性味和殘忍。
沈窈心裡更加清醒與決絕,不管陸陵川如今許下多少甜頭,她再也不會重蹈覆轍了。
所以此時無論皇帝如何的擠眉弄眼來暗示她,讓她求他,沈窈都當看不見。
今日明明是皇帝不知廉恥,意圖染指她。但沈窈也冇法為自己辯白,她知道,她此時開口,說什麼都隻會是錯。
等不到陸陵川為她辯解,沈窈隻萎 頓著身子瑟瑟的跪著。
“皇兒不說話,是要偏袒貴妃嗎?”
太後明顯開始動怒,“那哀家今日就來正一正這股歪風邪氣。”
“皇後,後妃白日衣衫不整,妄圖狐媚惑主,那按律法,應該怎麼罰?”太後沉聲問。
“母後,按律法,後妃行為不端,自然是降低位分,罰扣俸祿,禁足一月以上。”
王雲菱回道,“隻是不知道今日到底真相如何。臣妾還請陛下定奪。”
一聽皇後要陸陵川來懲治她,沈窈暗暗翻了個白眼。
上次白婉珠承寵,太後罰她,陸陵川根本不問青紅皂白,就讓她從紫宸宮換去了長信宮。
得,今兒她又要被冤了。
白婉珠輕輕拉了拉太後衣袖,進言道。
“皇後姐姐是後宮之主,陛下日理萬機,姑母,此事還是應該由皇後姐姐做主。”
沈窈知道白婉珠存的心思,無非就是讓她沈窈送死,讓王雲菱背鍋罷了。
“婉珠兒所言甚是,皇後應該把後宮事務安排好,才能為君王分憂。”
太後又看過明月樓中的眾人,“今日若不懲罰貴妃,恐不能服眾。”
陸陵川眉頭緊鎖,聽了半天,原來三人成虎,事實並不重要,隻需給沈窈安個莫須有的罪名,就可以懲戒她了。
要是前朝的官員也這樣辦案,那這熙和王朝得添多少冤魂呀。
皇帝黑著臉不說話,太後又是這樣咄咄逼人,王雲菱夾在中間,十分為難。
她思忖良久,才艱難開口。
“那就將沈貴妃降為沈妃,罰俸三個月,禁足長信宮一月吧。”
白婉珠恨不得鼓掌叫好,她按捺不住欣喜,直言道,“皇後姐姐秉公執法,臣妾賓服。”
“那就按皇後所言下旨吧。”太後厭惡的看了沈窈一眼,嗬斥道,“沈妃,還不退下!”
沈窈正要謝恩告退,陸陵川卻走到她身前,眼神裡的情緒讓她呆了一瞬。
狗皇帝眼裡竟然有自責?還有心疼?
她莫不是眼花了。
陸陵川威嚴的對著明月樓中眾人開口。
“此事皇後斷得公道,就是不知道貴妃可有話為自己辯解,其他人,又是否有話說?”
沈窈心底嗤笑,這狗皇帝果然一如既往讓她失望。她不屑的說,“臣妾無話可說!”
就讓那些少不更事,為情所困,作繭自縛,都歸於前世的塵土白骨吧。
她再不會一生困頓在這世上最華麗的牢籠裡,也不會讓心再次迷失在他編織的虛假幻夢裡。
陸陵川將沈窈的表情都收入眼中,袖中的拳頭暗中發力,指節攥得發白。
傅玉簪走到殿中,朝著皇帝和太後跪了下來。
她眼神清明,郎朗開口,“妾鬥膽為貴妃求情。今日貴妃不小心落水,本就受了驚嚇,沈太傅在前朝儘心竭力輔佐陛下,若聽到貴妃落水後被罰,不知道會有多心疼。還請陛下,太後孃娘,皇後孃娘從輕責罰。”
“可還有人為貴妃求情?”
陸陵川又詢問道。
見再無人為沈窈說話,陸陵川虛眯起眼睛,背身負手而立。
他透過窗欞,望向碧藍的天空,內心隻剩下一片如雪的寂寞。
“陛下,沈貴妃如何懲處,臣妾還需陛下明示。”
王雲菱小心翼翼問道,她望著皇帝列鬆如翠,世無其二的背影,隻剩下滿心仰慕。
陸陵川開口道,冷冽的聲音帶著帝王不容人質疑的威嚴,
“今日貴妃失足落水在先,朕經過在後,並無勾搭一說。但貴妃失儀也是事實,那就禁足一月,罰俸三月吧。”
“陛下,既然已經罰俸,那貴妃的禁足要不就免了吧。”
傅玉簪緩緩開口道,她前幾日在貴妃那裡看到的話本子,正看得欲罷不能,這貴妃一禁足,她豈不是就不能踏足長信宮了嗎?
林墨兒和幾個低位嬪妃也跪下求情,“還請陛下開恩,不要讓貴妃禁足。”
長信宮每日下午的烤肉,清茶,點心,纔是撫慰深宮寂寥的人間煙火。
“朕心意已決,你們都退下吧。”
陸陵川沉聲道,又看向太後,“皇後,替朕送母後回慈寧宮。朕晚些時候去看你。”
身後響起後妃們告退的聲音,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踩在木梯上,越來越遠。
陸陵川撩開紗幔,太後身後跟著皇後,熱熱鬨鬨的一群人,往繁華宮闕處而去。
而通往深宮寂寥處,那一抹嬌俏又孤單的鵝黃身影被宮女攙著,一點一點消失在他目光的追逐裡,……
他依舊良久凝視著沈窈離開的方向。
“陛下。”
“陛下!”
汪大福齜牙咧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陸陵川才發現,他隔窗看了那片虛空太久,太久,……
久到眼睛都生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