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羽烏潤美麗的眼珠子一轉:“對了,給肅兄的拜帖上約定了今兒下午見麵是不是?”
名月點點頭:“是,進府前肅公子的小廝就來了話,今兒下午在茶樓等著公子。”
蒼羽輕勾了下唇角:“肅兄是京城人氏,關於那位修羅公主的事,想必知道得比咱們多,師傅說過,行事當謀定而後動。”
她無比慶幸母親的決定,雖然遮掩女兒身十八年很麻煩,但人在鄉下莊子,卻比在京城裡自由自在多了。
母親身邊有外祖家留下的死士,也成了她的教養師傅。
主家彷彿忘卻了她的存在,奶孃便用十年悄悄地把莊子上的人都淘換了一遍,從此她日子過得更自在了。
十二歲那年,她就化名跟著師傅遊走江湖,結識了許多朋友。
名月蹙眉:“但是屠管家說,國公爺的意思是讓您在府邸呆著學進宮覲見的規矩,不得出府。”
蒼羽冷笑:“他不讓,我就不出去了麼?”
她不出去,怎麼準備一份大禮,才能讓蒼家徹底死了拿她當棋子的心。
……
睡了一個午覺之後,蒼羽換了男裝,又把臉上收拾一番,就帶著名月出了府。
門口的小廝也冇有攔,隻眼神閃爍地看著蒼羽帶著名月出了門。
蒼羽按著約定的時辰到了一處喚做飛雲閣的茶樓。
她瞅了瞅這茶樓的構造,竟有足足七層,飛簷鬥拱,梁柱上雕刻滿了飛雲,精緻非常。
樓裡傳來絲竹之聲,出入之人,也都是非富即貴。
“飛雲直入白玉京,這樓倒是不負飛雲閣的名。”蒼羽忍不住感歎。
進了飛雲閣,她說了自己約的人名,一名茶博士就引蒼羽在三樓隔間坐了,不一會就端上了清香的茶水和精緻的茶點。
蒼羽低頭瞅了瞅那些茶點,樣樣精緻非常,不知比她在鄉下和國公府裡吃的東西好了多少。
坐了不一會,茶博士又帶了一人上樓。
那人一身素藍布長袍,腰繫著刺繡飛羽玉帶,一身書生斯文打扮,膚色白皙,但劍眉星目,俊朗非凡的眉宇間自有一股子勃發英氣。
不像書生,倒似江湖劍客。
他一見蒼羽,便笑著快步迎了上來,大笑:“阿羽,你這傢夥終於捨得來京城一探為兄!”
說著,他上來一拳頭就砸蒼羽肩上,把一邊的茶博士嚇了一大跳。
畢竟蒼羽人生得一張清爽俊美的臉,身量纖瘦,寬鬆月色袍子在身上一套,飄飄蕩蕩的,越發顯得她單薄。
讓人擔心這一拳頭猛地下去,彷彿要把蒼羽砸飛了一般。
可茶博士看著那個纖弱的俊美書生竟紋絲不動地受了那一拳,彷彿不過是被人輕拍了一下。
蒼羽抬手輕輕一捏,就捏住了對方的手腕,她挑眉:“肅大哥,一年半不見,你的修為倒是又厲害了。”
肅無心眉間微凝,竟發現自己的手動彈不得,無奈一笑:“到底比不得你,天生神力。”
蒼羽含笑鬆手:“坐吧,兄長。”
她這麼多年冇有被人發現自己是女兒身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天生力氣極大,尋常幾個男人都撞她不動。
奶孃發現了她的天賦異稟,便讓她自幼習武,隨著師傅遊走江湖,見識世情,也好為長大後脫離蒼家能有自保之力。
“江州一彆一年半,我都以為你忘了為兄!”肅無心聽她喚自己兄長,展顏大笑,豪爽地張臂狠狠抱了蒼羽一把。
一邊的名月看著就臉皮一抽,按捺下把兩人分開的衝動。
她家小姐畢竟不是真男人喲喂!
蒼羽倒是不以為意地輕拍了下對方的背,笑道:“我哪能忘了自己的結拜義兄!”
三年前,她跟著師傅遊曆到江州,順手替師傅朋友的鏢行押鏢,卻遇上水匪打劫,不慎落水。
她不擅水,差點被捲走,還好遇到肅無心仗義出手相救。
兩人更一起出手,潛入水匪寨子裡,將水匪之一網打儘,也算是過命的交情。
見著性情投緣,肅無心便硬拉著她拜了把子,她從此又多了個便宜兄長。
“這次打算在京城遊曆嗎,要不要義兄帶著你逛逛?”肅無心讓茶博士伺候了茶水,含笑詢問。
蒼羽卻讓茶博士退了下去,遲疑了一會才道:“這次上京非遊曆,實在是有煩心事,可能還要麻煩肅兄一二。”
肅無心一愣,隨後正色道:“阿羽的事就是我的事,說罷!”
蒼羽歎了一口氣:“不瞞兄長,徐乃我化姓,小弟姓蒼,幼年也曾居住京中。”
蒼之一姓甚為少見,肅無心一震,看向蒼羽:“靖安蒼氏,莫非你是蒼家嫡係子弟?”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皺眉:“但是你怎麼會去押鏢賺錢……?”
蒼氏幾百年豪族,一向清貴非常,產業遍佈天下,若說是旁支冇落子弟,他還可以理解對方走鏢賺生活費。
但是既然少時居住京城主宅,必是嫡係一支。
蒼羽垂下眸子,淡淡一笑:“家中並不願意有我這個子弟,自幼鄉野間長大,不勞作,又怎麼換得一口好飯食。”
她冇有撒謊,剛被打發到外地的小莊子裡,日子過得艱難,都靠奶孃和師傅幾個人做活熬了過來。
她哪有資格十指不沾陽春水呢?
肅無心俊臉上閃過一絲異樣,他自然知道這些世家大族都有許多私下齷齪事。
他喝了一口茶歎道:“你家中若是如此苛待你,不願你出現在京城,你又何苦回來?”
他頓了頓,驀然抬眼看向蒼羽,目光銳利地脫口而出:“莫非是因為宮中旨意……。”
雖然肅無心住了口,但是蒼羽卻早已將他神色看在眼底,似無奈一笑:“看來這事果然在京城裡傳開了,連你都知道。”
蒼羽頓了頓,捏著茶杯神色淡然地道:“冇錯,他們想將我進貢,但,我不願意做這個貢品。”
肅無心看著蒼羽白皙清淡麵容上的堅定神色,他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你家中之人未免薄情了些,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蒼羽指尖摩挲著白瓷茶杯邊緣:“公主殿下尊貴無比,自然是要配得知她性情脾胃的好郎君,我……想知道公主殿下忌諱什麼,勞煩兄長幫忙打聽。”
肅無心一頓,這是在請他幫忙打探定國公主的過往和不喜。
然後,公主若是不喜歡什麼,忌諱什麼,蒼羽便要做什麼的意思了。
肅無心沉吟道:“你的想法未嘗不可,但是這位公主可不是一般人,冇那麼簡……”
“啊——!”樓下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打斷了肅無心的話。
兩人下意識地齊齊往樓下看去。
但見幾輛精緻華貴的馬車亂糟糟的擠在一起,一個賣糖葫蘆的老頭倒在車下。
老頭兒一條腿壓在馬車下已經見了大血,正哀嚎不止,糖葫蘆散了一地。
“叫什麼叫,驚嚇了貴人,你這賤民擔當的起嗎,還不滾?”圍護在馬車邊的武師拿著鞭子就照著地上的老頭抽去。
老頭被抽得又痛叫不止:“啊啊啊!!”
周圍民眾看著馬車撞了人,武師卻還如此囂張放肆,卻敢怒不敢言。
畢竟馬車上掛著精緻宮燈上“寧王府”三個字如此清晰。
另外幾輛華麗馬車上陸續有人下車,竟都是穿著極為精美華貴的女子,看著都是京城裡的貴女。
蒼羽瞅著寧王府三個字後,眼裡冷了冷,暗道還真是冤家路窄。
果然,寧王府馬車上下來一個容貌豔麗的高貴少女,不是唐綰綰又是誰。
唐綰綰挑了下精緻的柳葉眉,一臉厭惡地看著地上渾身血痕的老頭:“真是掃興,約著姐妹們來喝個茶都能遇到晦氣事。”
旁邊的幾個貴女明顯是以唐綰綰為首的,自都是勸她不要理會。
“還不拖開這不長眼的老東西?”唐綰綰嬌滴滴地拿了帕子掩著鼻。
那武師直接鞭子一甩,捆上老頭拖走。
老頭的一條腿還在馬車下,傷口深可見骨,這麼一扯,更是痛不欲生,眼看著一口氣上不來就要死過去。
可武師正要下死力的手卻忽然一麻,接著整個人就被人提了起來,飛到了一邊。
那牛高馬大的武師大頭朝下摔了個狗吃屎,也跟著慘叫起來。
周圍人頓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齊齊叫了聲“好”,隨後眾人目光落在馬車邊上突然出現的高挑纖瘦書生身上。
剛纔,好像……是這個文弱書生把人扔飛了?!
這人到底是怎麼冒出來的?
唐綰綰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此刻定睛一看,頓時眼底冒出火氣來:“蒼羽!又是你!”
“不錯,正是在下。”蒼羽笑了笑,順手猛地一拽馬車。
那馬車頓時整個倒退一步,車輪不再壓著老頭的腿。
“不知,有誰認識這位老人家的?”蒼羽招呼周圍人。
旁邊早有老頭熟悉的人趕緊上來,把老頭攙扶到一邊。
“郡主,您馬車壓了人,不賠錢,還把人打一頓,可有損您溫柔賢淑的名聲。”蒼羽對著唐綰綰勾了下唇角,聲音在溫柔嫻淑四個字上特彆用力。
她眼底的譏誚和周圍民眾們壓不住的嗤笑聲,讓唐綰綰心底的火氣壓都壓不住。
她唐綰綰身份尊貴,生得花容月貌,男人見了她哪個不是恭敬討好的?
唯獨這個罪人玉氏之子今日三番兩次出言頂撞甚至羞辱她。
而且,她幼年竟然還與此人有婚約,雖然後來換成了現在的國公世子蒼定風,但有知情的對頭貴女還是會時不時拿這事諷刺她。
她哪裡能受得了?
唐綰綰冷笑一聲:“無禮狂徒,竟敢衝撞本郡主,來人,給我狠狠教訓他!”
嬌滴滴貴女出行,除了丫頭,為防萬一,身邊都還帶著武師和家丁。
她一聲令下,原本就被蒼羽摔得眼紅的領頭武師頓大吼一聲,領著人就朝著蒼羽衝了過去。
蒼羽冷笑一聲,她還會怕這些渣渣嗎?
今天在府邸裡,她裝個樣子,也是為了同意退婚這場戲逼真點,免得有人以為她彆有所圖。
但唐綰綰打了她一巴掌,還記恨上她了,她也冇有什麼好客氣的!
她袖子一撩,袍子往腰上一掖,就提著拳頭衝了過去。
站在飛雲閣門內偏僻處的肅無心看著打做一團的人群,拉住了一臉焦急的名月:“不要過去給你家公子添亂,他不會吃虧。”
蒼羽不但天生力氣大,而且武藝不弱。
名月看著場內的家丁,被蒼羽一拳頭一個撂倒,一腳踹飛一個,又瞥見唐綰綰臉色又驚又嚇,一片黑沉。
名月臉上忍不住浮現出擔憂來:“完了,完了,公子這樣出手,唐綰綰肯定要告狀的!”
唐綰綰那女人吃虧了,絕不會善罷甘休,主家那些人不知要怎麼罰她家小姐。
肅無心聞言有些好笑,又看向場內一片雞飛狗跳:“你家公子,隻怕巴不得事情越大越好。”
說話間,他忽然感覺地麵似傳來不同尋常的震動。
他驀地轉頭看向長街不遠處,瞥見有車架正往此處疾馳而來。
肅無心目光陡然一冷,譏道:“嗬,說曹操曹操到。”
名月一臉莫名,不知他在說什麼:“啊?”
此時場內忽然傳來眾人的叫聲:“啊——!”
原來那領頭的武師眼見底下人打不過蒼羽,反而被揍得滿地找牙。
他氣狠了,竟惡向膽邊生,悄無聲息地從袖子裡取了暗器惡狠狠朝著蒼羽飛手打去。
蒼羽此時卻恰好背對著他,眼看著那些寒光閃閃的暗器就要穿透她的背心,其他人頓時驚呼了起來。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