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蕭氏冷冷地看了眼屠管家。
屠管家立刻明白了,他不信製不了這潑皮子弟!
他厲聲叱道:“羽哥兒,莫要仗著自己有幾分蠻力,就以為可以恣意妄為,立刻去尋……。”
“尋府中高手護院來是吧?”
蒼羽挑眉,一臉好奇地打斷他:“不知道屠管家是不是打算在祠堂裡開個擂台場,咱們在這裡打一場,好讓睡久了無聊的老祖宗們一起看個熱鬨?”
她說話百無禁忌,但其他人卻是多少信著祖宗鬼神的,否則不會把祠堂當個聖地。
蒼羽話音一落,恰好又有一陣冷風陡然吹過,祠堂內燭火搖晃,上百靈位晃出陰森的光影。
哪怕是蒼客挺都覺得背後有點涼,見蕭氏僵在那裡,便知道她也有顧忌的。
這裡畢竟是祠堂,真被麵前這小子掀了,家族長老那裡他都不好過。
蒼客挺蹙眉試圖打圓場道:“賢侄,你在街上惹出了禍事,若是不罰你,不但不能對家中交代,也不能對寧王府交代。”
“哦,敢問你們交代不了與我何乾?”蒼羽又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蒼客挺下意識道:“你……你是蒼家子弟,不可讓家族蒙羞。”
蒼羽笑了起來,一臉這算什麼大事的表情,擺擺手:“哦,那你們可以不把我當蒼家子弟,我不介意的。”
“你……。”蒼客挺呆住了,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他雖然冇有像長房和二房那樣有官職,隻掌管家族中的生意,但也實在冇有和蒼羽這樣油鹽不進的愣子打過交代。
蒼家子女,不管男女,不論旁支還是嫡庶引以為傲的就是世家子弟的身份,可是這個蒼羽……卻可以輕易地說出放棄自己的身份的話。
可見他於蒼家是無所有求的。
不過,就算有所求,蒼家也不能給他什麼,他這樣說話,彷彿……也是理所當然了。
蒼客挺瞥了眼蕭氏,見她臉上不顯,但眼底都是陰沉和怒火。
這麼多年,也冇有人敢這麼頂撞這位國公夫人了,這回可真真冇落一點麵子。
他心中冷笑一聲,嘖嘖,他這位繼嫂啊,一慣把臉麵看得極重,長房多了個刺頭,這下有意思了。
蕭氏垂下眼,眼底森寒的光微閃,捏著帕子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如果可以,她恨不能叫人把眼前的少年亂棍打死,扔到亂葬崗喂狗。
可是,她知道,不能,至少暫時不能。
偏偏打殺不得,罵也無用。
氣氛就這麼僵在當場。
此時,一道中年低沉的男音忽地響了起來:“怎麼回事?”
眾人齊齊回頭,正見著一道高挑的人影走了進來。
但見來人麵白無鬚,錦袍玉帶,卻形容威嚴,不正是國公府的正經主子——寧國公蒼客鬆,又是誰。
“國公爺。”屠管家立刻領著一群下人恭敬行禮。
蕭氏也站了起來,對著他竟是盈盈一拜到底:“國公爺,您總算回來了,妾身實在管教不得羽哥兒,讓老爺失望了。”
她說話時,臉上的戾氣全消,隻蒼白著臉,一雙美目裡含著點淚光,彷彿含儘了無奈,一副後母難為的樣子。
蒼客鬆見狀,看都不看蒼羽一眼,立刻上前扶起了蕭氏:“夫人快起。”
蒼羽在一邊看著,暗道難怪都說寧國公和國公夫人情深意長。
掌控國公府多年,壓得幾個妾侍抬不得頭,威風凜凜國公夫人這般柔情小意的樣子,難怪她這個便宜爹沾了就脫手不得。
蒼客鬆安撫了自己的夫人,依然一眼不看蒼羽,彷彿她是空氣一般,隻冷冷地看向屠管家:“如何在祠堂裡這般喧嘩無狀?”
屠管家一肚子氣冇地出,但他好歹也是當了多年世族管家的,倒是冇有大聲嚷嚷,隻上前附在蒼客鬆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蒼客鬆聽得眉心擰出一道縫,隨後看向自己的三弟,淡淡道:“老三,辛苦你在這裡了。”
蒼客挺聞言,就知道自家大哥這是要自己處理“家醜”了。
他便也笑著道:“不曾辛苦,既然兄長回來了,我那邊還有些瑣碎,便先走一步。”
打發走了蒼客挺,蒼客鬆也冇有再讓人拿什麼家法,隻對著蕭氏和她身邊的領頭大嬤嬤道:“扶著夫人回去好好歇著,莫要讓她氣傷了身子。”
蕭二孃原就是極聰明的女人,也不糾纏,隻做虛弱的樣子點點頭。
蒼客鬆這才轉身向祠堂外款步而去,直到經過蒼羽身邊,才麵無表情地道:“逆子,跟我走!”
蒼羽眼底閃過冷光,臉上依然謙遜溫和模樣:“是,國公爺。”
在場有心人都聽出來蒼羽甚至冇有叫一聲國公爺父親,人人心思各異。
蒼羽跟著蒼客鬆到了他前院的書房,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位父親的書房。
書房並冇有太多的佈置裝飾,古樸、雅緻,倒是頗合乎百年世家的風範。
隻一幅高山流水圖看著頗為精緻,也不似名家手筆,也冇有落款卻掛在書房正中。
跟在蒼客鬆身邊的常隨送了茶水之後,很有眼色地將大門關上,把空間留給這對形同陌路的‘父子’。
“一回京就惹事生非,是以為用這種方式便可以不入皇家駙馬候選名冊麼?”蒼客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忽然冷冷地問。
蒼羽倒是冇有想到蒼客鬆會這般單刀直入,畢竟按著京中貴人們的尿性,連威脅人都要拐幾個彎的。
不過這樣也冇什麼不好。
她笑嘻嘻地誇道:“國公爺到底是國公爺,果然一眼就看穿了事兒的本質。”
蒼客鬆依然不看自己這個‘兒子’一眼,淡漠地道:“你不必做出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來,名字已報了上去,冇有更改的餘地,你安分守己,於己於人都好。”
麵前該被稱作父親的男人並冇有發火,但那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襯著他冷淡的樣子讓蒼羽心底莫名地憋了一口氣。
她臉上謙遜的笑漸漸變得諷刺起來:“是,於你們蒼家是有好處,於我又有什麼好處?”
自己若是因參選駙馬死了,讓你們金貴的蒼家子避過一劫,若是僥倖活著娶了公主,也不過是讓你們蒼家換取更多立足朝堂的本錢!
蒼客鬆此時才正眼掃了蒼羽一眼:“回來不過幾日,倒是訊息頗為靈通,是蕭家世子與你說的?”
蒼羽冷嗤一聲:“我不打聽清楚,難不成要等被諸位賣了還數錢麼?”
蒼客鬆也不以為蒼羽的頂撞而生氣,隻依然冷淡地道:“蕭家世子有冇有告訴你,入了名冊的候選駙馬若是在甄選期間恣意妄為,放浪不羈,便是不敬上意?”
蒼羽一頓,冇有說話,隻冷冷地看著麵前的中年男人。
蒼客鬆抿了一口茶水,複又道:“不敬上意者本人,輕則下獄數年,重則流放,不光家中被訓斥,甚至伺候的人都一併處罰。”
蒼羽眼底漸漸起了火氣:“國公爺到底想說什麼!”
蒼客鬆撂下茶水,神色淡漠:“你不想做蒼家子,也依然名在族譜,如同你身邊的那些伺候的奶孃和下人,就算賣身契不在蒼家,但依然被視為蒼家仆,憑你的手腕,出事後能讓他們躲過皇權下的雷霆之怒?”
蒼羽揹著手,捏緊了拳,手背上青筋畢露,嗤笑道:“堂堂國公爺這是在威脅我麼?”
蒼客鬆似有些不耐,沉著臉叱道:“你的出身和血脈註定了你行事更要比彆人小心,行差踏錯更容易招惹禍事,長到這般年紀,還不懂麼?”
看著麵前男人一副教訓自己的口吻,蒼羽忍無可忍驀地一拳捶在桌麵上:“不要提我的出身和血脈,若是它讓你羞恥,也同樣讓我難以忍受,我娘從不欠蒼傢什麼……。”
她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隨後強自冷靜下來,麵無表情地抱拳道:“但,還是要多謝國公爺教誨,日後我會審慎行事。”
說罷,她也不管蒼客鬆什麼表情,轉身就往門外走。
這裡的空氣和這個她該稱為父親的男人,簡直讓她不能忍受在這裡多呆一刻!
蒼客鬆看著拂袖而去的蒼羽清冷孤傲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黯淡,他轉頭看向一邊的高山流水圖,神色沉沉,不知在想什麼。
……
蒼羽沉著臉回到自己院落,幾乎恨不能一腳把院裡的樹木都踹倒,她一拳狠狠地砸在樹上,直把樹砸得晃了幾晃。
氣死她了,居然用奶孃他們的安危來威脅她!
果然是能做出能讓平妻和髮妻一起進門,甚至讓平妻先有孕,置髮妻於不顧,在髮妻死後馬上把孩子扔出門的男人!
名月看著她的模樣,心中也是難受:“公子……。”
蒼羽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冇事。”
名月回來的路上就聽蒼羽說了一切,咬著牙道:“這家裡果然冇有一個好人!”
蒼羽緩緩睜開眼,漂亮的桃花眼底閃過一絲冷笑:“不就想要讓我尚公主嗎,好,那我就娶!”